7月,天气依然炎热。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这北方的夏天就像是隔壁包子铺的蒸笼边一样。热,并且空气里都是腻腻的感觉。
包子铺的老板又拿出一屉包子。茶肆老板拒绝了客人想要拿几个包子来茶肆吃的要求。然而这一个开在街边的小茶肆好像并不需要太干净的环境,来喝茶的多是走脚的行商和匆匆赶路的人。
午时刚过,太阳升到了今天它能走到的最高位置,准备歇歇就回家了。茶肆当中来了几个带着刀剑的游侠儿。不同于前段日子赶考的士子,这些人的衣着显得并不干净。
“老汉儿,给我们来一壶凉茶。”为首一个汉子,大咧咧的坐下。他额头上的汗珠就像刚刚淋过一场雨。
茶肆后面匆匆跑过一个小男孩,约摸12、3岁的年纪,两鬓刚剃的头发,还留着青茬。将还在滴答着水,刚从缸里提上来的茶壶放在托盘上,并摆了几个茶杯上去。
帷幔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儿,嘬着烟袋。顺手将烟袋别在后腰,将托盘端到了几个游侠儿的桌子上。又去旁边的包子铺端了三屉包子过来。小男孩诧异的看着茶掌柜的行为,毕竟茶肆开了近两年的时间,包子铺的包子这是第一次上桌。
掌柜的拿来包子,几个游侠儿中年龄最大也是刚刚开口说话的汉子起身走向路边。茶掌柜也跟了过去,期间好像还有过一个眼神的对话。然而好像小男孩看不到这些。
茶掌柜蹲在路边,掏出磨光的烟袋,抽了起来。那大汉好像在和茶掌柜说着些什么。小男孩并没有在意这一面,而他更关注桌子上的包子。心理想着呆会儿可要好好擦擦桌子了,掌柜的最喜欢干净,桌子上已经滴了几滴油,如果不擦干净,估计今天又得挨顿板子。
路边的行人并没有因为太阳的毒辣而减少。三山镇是个交通要塞,由南向北自东向西基本都要经过这个镇子,或许是因为旁边有两座大城,三山镇的规模就像茶肆靠着的这颗大树,不好不赖的存在着,看起来很重要,却没有发展壮大。
路边又经过了两辆马车,头车上插着镖旗。马车对面,由西面来了个乞丐。桌子上的大汉们喝着茶吃着包子,谁也没注意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提了两个快赶上他身量的水桶。
“常友儿!呆会等人走了把桌子收拾了。”茶老板似乎和大汉说完了话,起身往茶肆走来。围坐在桌子上的几个游侠儿看到两个人谈完话,拿起桌上的刀剑,那大汉打了声呼哨,几个人就奔着刚过的那两辆马车飞奔而去。
马车将将刚过了镇子的牌坊,还没走远。小男孩拿着一块布走出来,抬头刚好看见游侠儿们飞奔而去。茶老板嘬着烟袋,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并不在意。
“掌柜的,为什么原来不让别人在咱们的桌子上吃包子?”
“因为包子有油,脏。”
“那为什么今天让了?”
“因为规矩是人定的。多擦几遍,用热水”
“好嘞”
不远处,兵器交接的声音传来。西街临街的几家门口沾满了人,有人跑向西街,那是衙门的方向。
茶老板进了茶肆后面。
…………
“老顾是不是认识那些人?”穿着捕快衣服的人问着小常友。
“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就跟我说,我老戴在镇子里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快,你这么大孩子骗没骗我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戴捕头说着拍了拍腰上别的刀。
“他那么小的孩子,怎么知道这些?老顾什么人你又不是不认识。”包子铺的老板站在自己的蒸笼前,皱着眉头。
“我不问他问谁?事发当天有看到老顾跟那些人说过话,还让他们在桌子上吃包子,这里面肯定有事,老顾是个老好人,谁都说不出什么来,一定是装的。我不问这孩子,咱们大人也得问啊!”戴捕头说着说着似乎也泄了气。小常友和老顾可以说是西街上人缘最好的人了。除了茶肆不让吃包子,似乎没有别的问题。说完,戴捕头摇着头走开了。
“包子叔,我们家老顾是不是跑了?”常友看戴捕头走远了,问包子铺老板。
“谁知道呢,老顾挺好的人,怎么就犯上人命案子了?你放心,这没你什么事,我们都能作证。”包子叔拍着并不厚实的胸膛说道。
“谁知道那老头是不是真有问题,我看啊,就是个假好人,这么多年藏着掖着就是想干票大的。”街对面卖杂货的齐寡妇靠着门口,拨弄着手中的掸子,吊着三角眼看向包子叔。
“就你眼好用,可不管老顾怎么样,常友这孩子,咱得护着。”包子叔抱着肩膀,这声音一大好像大脑袋随时能掉下来。小常友盯着包子叔的样子,心想为什么偏偏这么瘦弱的身子有个那么大,那么圆的脑袋?
“护着常友,护着常友,我是没别的心眼,就为了孩子着想,我看你就是想要人家的位置,好让你的包子好卖,你就没安好心。”三角眼的齐寡妇说完转身回去了。西街上其他看客看到齐寡妇回屋,戴捕头也走了,嘴里说着小常友儿是个好孩子,绝不是老顾的帮凶。也转身走了。
包子叔白白胖胖的脸上难得看见一丝红晕“小常友,别怕。老顾走了,这茶水铺子你还是开着,没事上叔这帮点忙,有困难就和叔说。”
小常友看着转身回去的包子叔,啃了一口包子叔给的包子。低着头想着这已经是这半旬来,戴捕头第四次来问自己了。老顾也走了,但是他给我留的信上让我继续开这个茶铺子,他说他会回来的,他到底会不会回来呢?
“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衙门让人家闯了,大人脑袋搬家咯~”小常友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就看到镇子上的癞子跑到西街喊了一句又一溜烟跑走了。西街上的邻居们听到癞子喊的话,齐齐探出头来,互相看了看,跟着癞子的脚步跑向县衙。就像那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小常友想着,如果杀人这件事正在发生,那么没人会来看,但是人一旦死了,人们的胆子好像也大了起来。小常友擦了擦因为想老顾而留的眼泪。
包子叔从里面跑出来,拉着小常友就向衙门跑去。包子婶拿着擀面杖从后面追出来“死包子,你跑什么,买卖不做了?”
“我带小常友去看看,说不定有老顾的消息!”
“包子叔,真会有老顾的消息?”
“那不一定,前几天刚出了强人劫镖的事,这几天大人的脑袋就让人摘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啊。”
……
衙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似乎整个三山镇的人都来了。当然,除了包子婶。或者因为太胖的身躯让包子婶跑不动?现在还没过来?
人群中有几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分开人群走了进来。这年景,几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要么是大的字号,要么是官府。看这些人衣服上的绣标,有些人已经说出了答案是坞門镖局的人!前几天死人的就……话未说完,坞門镖局中一个年轻后身的眼神就将那个人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县尉推开了堵门的人群,将衙门的大门关上。有些人悻悻的离开了现场,而有些人觉得似乎还有热闹可看,依然等在衙门外。
回去的路上。
“包子叔,你说那些人是因为什么来的呢?”
“肯定是因为前几天的镖车被劫”
“那他们会不会找上我?毕竟有人说……”
“应该不会的,老戴那人虽然有点……有点那样儿,但还不至于为了逃避责任,就把你一个孩子供出来。”
“那别人呢?”
“放心吧孩子,没事的。”
“哦。坞門镖局什么来头?能直接闯进衙门里?”
“哎,人家京里有人啊。”
小常友回到茶肆,收拾着桌子,看了看日头将西。想着估摸因为镇上死了人,现在也没什么人来喝茶了。也就收拾东西准备撤摊子了。
小常友一个人进了后宅。看着已经没人老顾的堂屋,屋子里再也没有旱烟的味道有些不太适应了。小常友进了老顾的房间,拿出放在桌子上的旱烟,来到院子里点着。似乎这样会让他觉得老顾还在……
哐当一声。虚掩的大门被人撞开。
“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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