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春的早寒还未散去,李星洲照常早起。
身边的诗语还在睡梦中,他轻声下了床,江州商人送的熊皮褥子确实舒服,又暖还松软,后世想搞这东西可不容易。
李星洲洗漱完毕,顺势摸了一把诗语丰满的屁股,女孩一机灵,瞪了他一眼,他当然看出女孩早就醒了,不过是再装睡罢了。他肩膀上的伤现在已经几乎痊愈,可以照常进行晨练了。
“你肩上的伤怎么回事。”被拆穿的女孩背对他,小声问。
天色还没有亮明,屋子里光线昏暗,不过他没有点灯,一边绑好腿,一边调笑道:“怎么,关心夫君了?”
“你你闭嘴!”女孩恼怒的道。
李星洲也不调戏她了,拉上杯子盖好她洁白光滑的肩膀和脊背,小声道:“上次刺客进城的时候弄的,你再睡会儿,我等下回来叫你。”
诗语不说话,他独自下楼,先在楼下天井下的小院中练几遍八极拳的套路,然后开始上街跑步,这时天才蒙蒙亮,都没人起来,远处有几处烟花场所还亮着灯,除此之外整个开元城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两天前,南方战败的消息传来,朝野上下一片震惊,皇帝大怒。
李星洲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后军冒进,顺流而下,和正在急速后撤,顺风而退的前军撞在一起,朝廷大船他在元门渡那边看过一次,最大的保守估计空船排水量也有六百吨左右,加上船上士兵,武器,辎重等等,接近千吨。
这种级别的船顺水而下,可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真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听到这样消息的时候他都想骂人,不过更气急败坏的估计是杨洪昭吧,他身为老将,可以说小心谨慎,做到运筹帷幄,料敌千里之外了。
他的前军要是能按照事先计划连人带船安撤回,再等上一两个月,到时南下就可以一战而定,虽然苏州果然有民众起义,人数众多,可这样的军队只要拖下去就好。
几十万人聚集在一起吃喝拉撒怎么办?朝廷军队只要扼守瓜州,他们又不能向外抢,时间一长还不是要散,不散就会出更大的大问题。
所以杨洪昭想得是比较清楚的,他当时只要让军安然退到瓜州驻守,等待时机就赢了。
可偏偏这时候后军急匆匆跟进,以致酿成大祸,李星洲不知道太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十有是想争功吧
皇帝气得在朝臣面前大骂,还摔了东西,已经下旨责令太子立马回京,后军也一同交付杨洪昭指挥。
太子人还在瓜州,却不断上表,说他是冤枉的,因为主意是副将给他出的
李星洲从季春生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点想笑,他是被太子逗的。
太子就像幼稚的小孩,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就连太子之位的得来也没经历过宫斗,因为潇王在的时候没人敢跟他争。
太子要是不推脱责任,怎么说他都是太子,就算害死数以千计的人,皇帝顶多做些表面的惩罚以稳定民心,可他现在这么一说,明显推脱责任,就算是副将出的主意,做出决策的还不是身为主将的太子,副将还敢下令不成?
遇事不先想对策,反而是推脱责任,只怕这下皇帝对他更加愤怒了。
汉文帝曾说过:“言者不狂,择者不明,国之大患,故于在此。”
意思是说:提意见的人不狂妄,有话不敢说,而做决策的又不能做出正确英明的决断,一个国家最大的祸患就是这样。
这话可以说说到根本上,所以汉文帝是真正的明君。
皇帝就是一个决策者,决策者和建议者的区别在于,建议没有正确不正确,英明不英明的问题,只要是建议都可以提,而决策却有正确和英明之分,决策者必须是正确的。
好的皇帝必然是好的决策者,不需要聪明绝顶,不需要智计百出,他要做的就是做出英明的决策,而这一步实在太难,建议无须背负责任,而决策却需要。
建议不用背负过多责任的压力,决策者则需要承担部后果,所以人们往往喜欢智计百出的谋士,而不崇拜决断果敢的英主,因为建议者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包袱。
而太子显然没搞明白自己的位置。
他是将来的皇帝,是未来掌管国家的最高决策者,他做出错误的决策,却将责任推到建议者的身上。
这让李星洲想起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就是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的袁绍,他和太子一样,优柔寡断都是表象,根本在于内心深处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和身份没有清楚的认知,皇帝不生气才怪。
这次回来太子只怕要倒大霉了
跑了几圈,隐隐看到有人出来摆摊,有卖豆汁的,还有卖包子馒头的,李星洲停下来买了一些,路边行人逐渐多起来,在晨雾中讨论这南边的战事,很多人都在咒骂太子。
据说前方战报,大多数军士还是得以安撤到瓜州,不过战船都毁了。
听着人们的议论,李星洲心底也逐渐烦躁起。
因为这一败,就意味着景朝河远的大动脉,从江州到开元,再到瓜州、苏州,转达剑南路的这条水路走不通了,他最大的计划完被搁浅。
连他也忍不住想要骂太子,若非他坏事,杨洪昭只怕迟早能拿下苏州,恢复河运
李星洲付了钱,提着豆汁和包子往回走。
这时也想起苏州那边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苏州知府苏半川刚自称徐公,宣布安苏府独立为徐国后,当晚大军在鞍峡口伏击朝廷军队,结果安苏府北边迷山上的一伙强盗趁苏州城中空虚,杀入安苏府,杀死了苏半川及其一家老小。
其中就有李星洲在梅园诗会上见过的胖子苏欢
可以说造化弄人吧,好不容易自立,成为一国之君,就这么被几个小小的劫匪杀了,让人哭笑不得。
据说他弟弟苏半安接管徐国,随后就派军剿灭迷山中的匪窝,算是为兄报仇
可以说这过程十分扑朔迷离,让人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多了去,李星洲也没觉得多奇怪,世事无常。
比如春秋时期的长期霸主晋国有一位贤明君主晋景公,他在位期间晋国国泰民安,称霸四方,如日中天。
可就是这样一位君主,居然上厕所的时候厕所倒塌,掉入粪坑被活活淹死,死得何等憋屈,简直让人不知道该什么表情好。
这苏半川也是如此,有十几万大军,有最富庶的洲县,结果却被几个劫匪冲进家里杀死,也死的很憋屈。
很快他已经回到楼下,从后院小门进来,此时珍宝阁还没开门,轻声上了三楼,将豆汁和包子放在黑漆桌上,他估计才七点左右,天没有亮明,诗语也没起来。
他自己研墨,然后按照惯例写起字来,心里还在想南方的事,只能盼着杨洪昭能早点平乱了吧,这也是他唯一能期盼的了。
身后传来轻微摩挲声,回头一看,诗语已经起来,正在穿衣服。
“转过去!”
“又不是没见过。”李星洲坏笑,然后被踢了一脚,他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不安分的洁白小脚,诗语惊慌起来,被他轻轻一扯,瞬间重心不稳,落到他怀中,衣带半解,酥胸半露的女人是最诱人的。
感受到他的变化,诗语慌乱起来:“你流氓,快放开我!”
李星洲没放,他本来就是个流氓罢了,大家给面子所以叫黑社会,其实说到底意思差不多,他就是不喜欢按照别人规矩行事之人。
“快放开!”
“你学得真快。”李星洲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然后给她拉上衣服,替她系好衣带。
“你说什么”
“姿势。”
“”
诗语打了他胸膛一下。
李星洲发现诗语虽然比他大几岁,可也不过比月儿高一些,和秋儿差不多,在他面前依旧可以算得上小巧,放在怀里一点都不拥挤。
有个词叫日久生情,汉语博大精深,所以就看怎么理解了,但无论是笑谈也好,实情也罢,或从心理上说,确实存在这种情况。
诗语不同以前,也没有用力挣脱,只是漂亮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瞪着他,居然有些可爱,可惜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认真道:“现在你想住哪就住哪,不过如果有了孩子,就必须住到王府去,明白吗。”
诗语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李星洲将她扶起来:“快去梳洗,然后来吃早点,要凉了。”
他之所以会住在这,是因为昨晚王府再次召开内部会议,各处主管都齐聚王府,李星洲把诗语也叫上了,然后借机送她回家。
她身为珍宝阁主管理应在场,而且珍宝阁最近在她优秀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下,收入已经超过听雨楼,成为王府第一的收入来源。
虽然王府里有些人还是颇有微词,毕竟在他们眼中,诗语还是世子在外面找到的野女人,怎么有资格出席这样的会议。
毕竟人都是有心理倾向的,大家一开始在心底就这么看定了,就会下意识去无视她的功劳,可李星洲自有决断,他心里有杆秤。
秋儿和月儿也终于见到她们“心心念念”的诗语姑娘,小姑娘虽然在背后抱怨,可真见到了态度却比府中其他人好多了,再说诗语本就擅长察言观色,与人交际,所以聊得很开心。
另外一件事就是王府准备收购附近的两家酒楼,听雨楼火了,可客源有限,周围酒楼就开不下去,几个酒楼掌柜都找严昆商量过,实在开不下去想卖酒楼回家养老。
最后严昆找李星洲商量,选了两家跟听雨楼距离比较远,门面宽阔气派的,两家买下来要花一万多两,又是大出血。
好在皇帝给的十万两已经陆续从度支司运送过来,可以先垫进去。
反正不久就能回本,那十万两可以慢慢再还回去,这在现代就是挪用公款,如果不能做得面面俱到是很难的,要是露出破绽会被完整的法律体系制裁。
可在这个时代那是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事,用不用还不是他李星洲一人说了算。
两家连锁的酒楼就用秋儿和月儿的名字来命名,靠城西的那家叫“知月楼”,靠城东的就叫“知秋楼”,李星洲亲自提笔写的牌匾,两个小丫头为此好高兴了好几天。
月儿现在也不得闲了,她平时总是叽叽喳喳,所以和王府里的丫鬟们关系最好,李星洲让她带头接下香水的制作,从梅花香水扩大的水仙、兰花、桂花等。
香水制作难的地方就在于材料还有精细的细节把控,这些正是细心的女孩家最擅长的,奢侈品好赚钱,也让李星洲尝到甜头,开始盘算起其它奢侈品来。
而另一边,石墨耐火材料的实验在祝融和他们祝家族人努力下,已经接近尾声,最好的比例几乎能够确定,因为条件限制,并不能做到更加精细,但已经足够不。
总是,王府目前一切都有条不紊,可偏偏这时候,南方战败了
这样一来南方水道苏州一带再也不安,下一步被完堵死。
他还计划着将来把王府的将军酿、香水等买到南方,然后从南方采买橄榄,硝石矿等东西,没想到出了这事。
李星洲心烦意乱的敲着自己脑袋
“你这是写什么,堂堂京都第一才子,就只会写这一个字吗?”诗语一边喝着他买回来的豆汁,一边看他写好挂在墙上的两个“正”字。
李星洲坏笑:“你不懂,我这是在警醒自己。”
“哼,堂堂京都第一恶霸,天不怕地不怕,也会说出警醒的话。”诗语挑起洁白好看的下巴,接着嘲讽他。
“哈哈哈”李星洲哈哈大笑,然后挑眉凑回击:“昨晚不是还叫夫君吗。”
然后就被气哼哼的踩了一脚。
慢慢的,他发起这个表面强硬,坚毅的女孩其实也有腼腆的一面。她不喜欢点着灯,被强迫在上面会不敢看他,白天的时候不能在她面前说晚上的事,否则她就会手足无措。
李星洲龇牙咧嘴的捂着脚,然后哈哈一笑:“晚上来王府一起吃饭,下午叫人过来接你。”
“不去!”诗语下意识拒绝。
可等她说完回头才发现李星洲早就下楼了,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几天都没见过德公,因为南方的战事,这些天朝廷天天议事,根本没时间。
而李星洲也天天埋在王府工坊里,和铁匠一起打磨遂发枪的部件,主力就是众多铁匠中年纪最下的铁牛。
在没有蒸汽、燃油和电力的时代,所有部件的打磨都只能完靠手工,每个部件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十分费时。
其实历史上的遂发枪也是如此,在十九世纪,英国一个家庭工坊一年只能制作五六支左右的遂发枪,就是因为所有的部件都需要手工打磨,十分耗时耗力。
李星洲有更多工匠,他可以画好图纸,将不同部件分给不同的工匠打磨,可即便如此还是十分耗时,直到今天下午,大部分部件已经打磨完毕,只有遂石卡槽还有弹簧片没加工完毕。
弹簧片的作用是储能,在扣动扳机后能将扳机和燧石弹回,非常考验韧性,这也是最难的部分,因为目前材料韧性不够,需要镀铅或其它惰性金属外层解决。
下午,季春生回来了。
一回王府他就习惯性来见李星洲,跟他说朝廷上发生的事情,其实大多也在意料之中吧。
朝堂上又吵起来了,这次是关于太子回京后谁为后军统帅。
跳出来争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暂时没有结论。
李星洲倒是不想管谁会监督后军,他盼的只是这事能尽早解决,毕竟秋儿的船舶设计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这几天要不是自己监督,小姑娘恨不能不眠不休。
如果没有出错,那么属于王府的新船下个月就可以开工,今年六月左右下水,即将驰骋大江,垄断航运,可别在这时候出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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