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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朝堂上的话可以说同样石破天惊,他用自己身体不佳为由,拒绝了前往燕山主持大局的诏命。
武安世族是震惊而愤怒的,如今魏侯都亲自询问高承德是否去燕山,按照先前约定高承德就该答应的。
无疑,高承德的举动在世族眼中,这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而此事让魏侯同样有些措手不及,高承德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的底牌,可如今这份底牌也没法用了。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陈万云一人认为,高承德这是真正的明智之举。他认为这位高柱国就算去了燕山,同样也无济于事,所以干脆还是不去为好。
大朝会到这里便进入了死胡同,不管世族中人此时有多愤怒,却也只能留待后发。
就在曹睿趁此机会想再度进言的时候,魏侯却直接宣布了大朝会停止,退朝。
也就是说,这次大朝会根本就没有解决该解决的问题,而燕山的问题也是最紧迫的事情。
但要说一点的是,魏侯此时虽然心急,但本质上也不只是因为高承德这个底牌没起到作用。
对于魏侯来说,高承德和伍明炎在能力上,两者其实并没有高下之分,换高承德去燕山某种意义上只是自我安慰的一种手段。
真正让魏侯担忧的,还是正在燕山肆掠的胡人。
这些胡人可不是见好就收的主,一旦燕山整个境内乱了,那么这些饿狼便会将目光转向内地各郡,那问题可就真的大发了。
非常的迫切的,魏侯需要一个人能立即将胡人赶出去,那样魏国便可以全力以赴应对来自西南两面的压力。
陈万云不敢去,高承德也不敢去……是的,高承德的推脱在魏侯看来,也是爱惜自己名誉而不敢承担燕山之战的责任。
“砰”的一声自永明殿深处传来,这让整个殿内外的数十名内侍们心头一颤,君侯之怒震若雷霆。
殿内,魏侯已经卸下朝会时头戴的冠冕,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为阴沉。
“都退下!”魏侯沉声道。
殿内内侍宫人们如逢大赦,一个个有序退出了殿内。
“老迈而不堪用,简直可笑!”魏侯厉声道。
这时候,魏侯对高承德其实是有气的,这让今天的大朝会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虽然朝会上高承德解释,自己多年征战身上多有沉疴,北疆之地苦寒,去了难以胜任。
但这在魏侯看来依旧是推脱之辞,根本不足为信。
可这就是魏侯错怪高承德了,这位经年累月之下留下的暗伤,在某个时空真的就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名字叫风湿。
…………
下朝之后,高府。
高承德的儿子高常诚在听自己父亲说,拒绝了出任岭北大营主将之事后,整个人都短暂失神。
然后他便详细问询自己父亲,当时朝堂上的许多细节。他是个精明的人,知道这些让他瞬息之间想到了很多。
首先,自己父亲对世族来说是失信,这个后果无疑很严重。
其次,当时朝堂之上既然君侯已经最后问道了父亲,那么便意味着这是君侯最后的期望,父亲这样做无疑也让君侯失望了。
世族被得罪了还好,如今连君侯也被惹恼的话,高家的前途可就真的坎坷了。
这一刻,高常诚对自己父亲都无可抑制的产生一股怨气,这手棋可是将高家给害了。
“父亲,你好糊涂!”高常诚气急道。
这种情形在以往都是未曾有过的,以前高常诚那里敢对自己父亲不敬,但今天他却是忍不住了。
随即,便听高常诚继续道:“父亲,为何出尔反尔?”
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高承德面色如常,缓缓道:“非我出尔反尔,实在不得不如此啊!”
高常诚也看这个自己父亲,然后愤然道:“儿子愚钝,还请父亲赐教,如何不得不如此?”
“为父的身子骨想必你也知道,在齐鲁温和之地已是勉力支撑,若是去了燕山……还能领兵打仗?”高承德不紧不慢道,丝毫没有让自己儿子的心情影响到自己。
这话听得高常诚却是一愣,他是知道自己父亲多年来的病痛的,若是去了燕山那等苦寒之地,还真是要了老命了。
高常诚不由汗颜,罔他自诩孝顺,却是根本没有为自己父亲的身体着想过。
“儿子冒犯,还请父亲治罪!”高常诚躬身拜道,他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高承德挥了挥手,然后接着道:“身体之痛,只要不死还能忍受,可你却忘了一件最根本的事……”
高常诚不由疑惑,然后问道:“何事?”
“为父去了燕山之后,能否真正收拾残局?为父就一定能强过伍明炎?”高承德反问道。
这一刻,高常诚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父亲一样,原来自己多年来以为无所畏惧的父亲,在面对燕山局面时也不自信。
“父亲,以您之能……儿子以为……”
高常诚话还没说完,便听高承德打断道:“燕山如今的局面,岭北大营几乎已无出战之力,各郡之兵也仅堪防守只用,根本无可久持……”
“眼下秦楚与我大魏鏖战,齐鲁之地更要重兵防守,能支援给燕山的兵力本就不多……即便所有增援都能到达,可面对胡人之兵依旧力量不足!”
高承德叹了口气,然后道:“且为父多年征战南方,皆以步卒为峙,不善骑兵之战!”
最后,高承德下结论道:“若为父接手燕山,必败!”
高常诚被这番话说得毫无脾气,这时候他才深刻体会到,燕山究竟是多大的烂摊子。
“也难怪,陈万云也放弃复出,想必也是如此设想的吧!”高常诚感慨道。
随后,高承德道:“若是为父接下这个担子,你想想……一旦失败会是什么后果?”
“摊上燕山这些事,陈万云解职在家,伍明炎也臭了名声……但到了为父这里,这两人的情形便全会落在为父身上!”高承德很是冷静道。
好吧!这样高常诚才是真的明白了,原来接了后果会更严重,实际上也确实会更严重。
到时候山河沦丧,没有人会记得他高家的功勋,只会看到他们高家的过错,看看现在的伍明炎便是例子。
“为了高家前途,为父不得不如此!”高承德叹道。
实际上他也明白,魏侯最后来问自己,便是已经到了没得选择的地步,接了这份担子以后注定为替罪羊。
这事也是高承德在朝会上才想明白的,沉浸在军事之上的他,在政治方面稍显“迟钝”。
“那父亲,君侯和世族那边……”高常诚略微担忧道。
高承德却没有多大反应,而是道:“君侯那边会生气,但要不了多久气也会消的,对君上来说为父还是有用处的!”
“至于世族那边,你要明白……咱们家的地位都来自于君侯的信任,世族那边虚与委蛇即可!”高承德对儿子郑重道,这确实是高家的立身之本。
其实这些道理高常诚也很明白,只不过有时候容易忽略,此时他也明白高家该怎么做了。
“父亲教诲,儿子铭记!”高常诚下拜道,父子二人再无嫌隙。
而起身后,高常诚心底又冒出另一不解之事,随后便听他道:“父亲,那燕山之困,何人能解?”
说实话,这个问题高承德也说不上来,毕竟他自己没把握的事情又岂能说其他人能不能做到。
但此时在高承德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之前他在齐国时见过的,也是如今名满天下那人。
“偌大的魏国,想必也只有一人……可能解燕山之困吧!”高承德缓缓道。
“何人?”高常诚追问道才,此时他心里其实也是有猜测的,除了那位威名赫赫的武扬君,还能有谁呢?
但高承德却没有说破,想到了魏无忌他就想到自己那孙子,同样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于是,便听高承德问道:“高阳这小子在干嘛?”
不得不说高常诚很聪明,自己父亲这话一出,他便明白了自己猜测是对的。
随即他便沉声道:“这个混账,想必又偷偷溜出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让护卫去把他抓回来,禁足!再不管教,以后非得闯下大祸!”高承德很是严厉道。
这就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山来,高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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