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泡得恰到好处的茶,一缕燃的清透沁人的熏香,几盘散发着香气的水果点心,渡流云翘着二郎腿,窝在太师椅中,举着茶杯,以茶代酒,和同座的上官邛金子陵互相碰了个杯“哈,我从四魌界回来,得到的最好接风,就是你们没有一个人出事。”
金子陵终于还是逃过了那狗屁的名剑魔刀之争,当初她离开苦境前往四魌界时,就安排好了保金子陵的后手。当时已经成为天下封刀副主席的玉刀爵,被刀无极安排到寂山静庐做客,同时与玉刀爵相识已久,如今身为天下封刀西造部门的名刀神坊之主公孙夺锋也被一并打包送到寂山静庐当客人,用渡流云的话来讲,狗屁的名剑对魔刀宿命,她已经把沾血冰蛾撅断了,残骸都没给金子陵送回去,兵燹都被留在希望宫城当好孩子了,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因为她这个大扑了蛾子导致改了命运的人更是一抓一把,想要让自己保护的人不受到伤害,必要的举措是一定要做的,如果明知能避免而不去作为,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眼前看到的是活蹦乱跳的亲朋好友,而不是毫无气息冰冷的牌牌,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到开心的事。
“好话是你说的,麻烦也是你给我找回来的,子陵兄倒是省心又省力,收四魌界的矿材收到手软,你看看你给我的是什么?破衣烂衫破破烂烂被人打到凄惨狼狈的可怜娃一个,我说流云啊,你这差别待遇这么大真的好吗?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隐世避祸的神医啊。”
磕了磕烟袋锅子,上官邛表示他很头痛,这家伙哪次回来,不是带一个需要疗伤的伤病号回来,就是把她自己搞到一身莫名其妙的重伤需要救治,这种熟悉的配方,能不能换一下?有点新创意不行吗?
“哎呀,这证明我没有把你这个大神医当外人嘛~你看我们这个小团伙,有强力输出——朕,有虽然比较脆皮但还是能上前面扛一扛的防御性选手——罗喉,还有你这个生死人药白骨的大神医,我们哪里不能去,哪里不能闯啊~~只要保证还有一口气在,你就能把人救回来,但是我们不能没事儿就把自己玩到重伤濒死让你来显示你的绝世医术,就只能随随便便找个小病号来让你练手喽,给你试验的机会还要被你嫌,真是浪费我一番心意。”
一脸嫌弃地挥挥手,渡流云一副不识好人心的样子斜眼看着上官邛,这表情只想让神医先生爆起揍人,然而思考到双方的武力值差距,只能忍了。
当然,被议论的,也是被上官邛随随便便就治好了的尘道少是个什么心情就没人管了,这可怜的娃子哀怨地抱着一个茶杯左右看看,实在不想被打击,满脑子飘荡着这几位前辈的大实话不要更刺耳,你们好歹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啊~这样的话,但他是一点儿也不敢说出口,卧虎藏龙这四个字此时此刻在尘道少心里闪耀不停,现在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找到结识这些前辈的机会,而是把时间浪费在虚无缥缈的游戏人生之上,当初的飞扬跳脱浑不羁,现在想想竟然是那么可笑,若非自己把光阴都浪费在了享乐之上,又怎么会走到如今家破人亡满门尽灭的地步,他不求能成为救天下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但至少不会眼睁睁看着绝境而无法作为。
耳朵里听着渡流云等人的聊天,尘道少的脑海中翻涌不已,这么想着,他握着茶杯的手便有些用力,关节处微微泛着白色。
然而这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过短短时间,脑袋上便挨了一记透天大暴栗,登时眼前金条乱飞想抓却是半条也没“前辈你干什么!”这打的太狠了!眼泪都要被揍出来了!这是他的脑袋,不是什么沙包之类的!
冲他危险地挥挥拳头,渡流云面色不善地瞪着他“前辈前辈,死在前面的那一辈,再喊一声前辈,第二下送给你。好好的大老爷们作什么多愁善感状,就算你遭遇了满门皆灭的惨祸,但你不是活下来了吗。就当做你活着的任务为他们报仇,报仇之后还要负责把你家的信念延续下去,重新振兴起来,你有个屁的时间伤春悲秋,这活儿不是不能干,而是要等一切都解决了,多少年后,你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尘道少老爷子,面朝大海坐在摇椅上,喝着老人茶,回忆当年才能做,现在,拿出你的精神来,别蔫的像个发了瘟的鸡崽子!”
最讨厌看到好好的男子汉多愁善感的像个老娘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扬起拳头揍过去才是正解。
你的这个论调真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兼想打你一顿……
罗喉叹了口气,对尘道少的遭遇只能表示同情,任何人撞在渡流云手里,基本上都是这么个下场,想和她有理没理辩点理出来,最后只能成为她歪理的牺牲品。然而这个小少年的精气神也确实需要渡流云这样的歪理来进行打击恢复,只是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罢了,但以她现在混成武林前辈的身份来说,面对尘道少,她还真不需要保持什么客气,就是有点儿可怜……
“既然吾救了你回来,就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你是想要靠着吾等之力复仇,还是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复仇……”
“你歇着吧,靠他自己的力量复仇,你是要他等多少年?就算他等得起,叶口月人难道能撑到那个时候吗?照他们作死的劲儿,他们早晚要作到我家那三位大佬出来护小弟,所以他凭自己的力量报仇这件事并不成立,归根究底,只要叶口月人全灭,就算是完满了,所谓的报仇,不过就是斩草除根看着自己的仇家在这个世上死绝而已,不需要考虑过程,只要一个结果就行,如果他想要亲手斩了九幽的头,我不介意把九幽打废了送到他面前。死去的人终究是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提升自己,让自家的辉煌在自己手中重现吗?”
渡流云呛起罗喉来毫不手软,自家人吗,说话拐弯抹角算怎么回事,而且罗喉这个性子,和他绕着弯说话那才是脑袋坏了。
瞅了一眼罗喉微微抽动的眼角,又看了看他那无可奈何的脸色,金子陵不由得用扇子捂住半张脸,轻笑道“吾倒是觉得,流云你这是是非非的正理歪理越来越让人甘拜下风,依吾看来,恐怕这满天下能受得了你的人也只有罗喉。”
“怎么,你这个千年黄金单身狗羡慕嫉妒恨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在武林中搞一搞事情,宣传一下,名剑铸手金子陵准备抛绣球选媳妇儿,我相信一定有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儿蜂拥而至任君挑选。”
斜眼暼着金子陵,渡流云才不会在意他的调笑,来这套,她早就鉴定合格了。
得,他出声说话就是个错误,这家伙真是越来越难缠,不如换个话题“少跟吾胡扯,吾倒是觉得,这少年人天赋资质都异于常人,如何,少年人愿不愿意留在寂山静庐,随吾学习一二?”
这特么是什么鬼?金老妖居然动念想收徒?收的还是个一身商贾气息的落魄纨绔子弟,这老家伙要干啥,打造寂山静庐铸剑产业链准备以后开连锁店吗?他那两位好徒弟认吾师和绝鸣子不要啦?
看也知道她脑袋里转的是个什么鬼,金子陵顺手一扇子敲了她的头,看的尘道少内心一阵暗暗叫好——一物降一物。
“收起你脑袋里的脑补,难得吾老人家遇到这么一个第一眼看着顺眼的少年,想要指点一二,又不是收徒传铸术,你的脑子坏了吗?”
这几个人笑闹间就决定了尘道少未来的命运,对此尘道少却一点没有感到不愉快,当夜深人静时,他静下心来想想看,渡流云说的并没有错,与其每天活在怀缅故去的亲人,哀伤他们的遭遇,不如打起精神来,唯有自己活得更好,才能告慰地下的先人,而在与金子陵交谈过后,彻底知道渡流云和罗喉是什么人后,他便对渡流云的论调一点儿也不意外了——经历过这么多事儿还能保持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性子的人,称一声江湖奇人并不为过,他完全可以期待一下叶口月人对上这二位根本不在意搞事情的高手究竟会是怎么个下场——总之,下场绝对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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