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论在江湖之中浪荡的本事,渡流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位满世界蹿的能力早早就毕了业,那可是经过无数人认证的超级技能,就比如说她顺手捞走了佾云之后,想也不想二话不说直奔了目前还算风平浪静的安宁乐土。
尽管习武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便感受不到季节的变化,一年四季对他们来说都是同样温暖,但气候依然是不可避免地来到了深秋十分。
黄昏时刻。
山里已明显地有了料峭的森寒。
天空被层层浓墨似的彤云.压得又低又沉;冰碴般的刺骨冷风,打着尖哨狂然卷过小坳口,带着哗啦啦澎湃的树涛声,回荡在群峰之间。
这阵冷瑟的金风才刚掠过,毫无征兆地,天竟沙沙有声的落下绵密急雨。
忽然,“得啦!得啦!”
由远而近,一阵骤加密雷的突兀马蹄声,似要摆脱雨丝纠缠般的,自山坳口彼方如飓卷至。
随着蹄声移近,一团黑影以快捷无比的速度,出现在蒙蒙雨幕之中。
原来,那是一匹长奔中的栗色大马,马背上挺坐着一名气宇俊朗貌似年不过三四旬的玄衣骑士。
这骑士身上并无长物,只在背后斜斜携着一口样式古朴,柄饰紫穗的黑鞘长剑。
此时,非仅风雨骤急,马匹驰掠的速度更是呼呼生风,而玄衣骑士的身子,亦随着马儿的奔势起伏有致。但是,剑柄上那撮金穗在此情况下,居然如置静处,分毫不动。
如此迹象,明白的显示出这名玄衣骑士,该是一位功力非凡的练家子。
玄衣骑士对这扑面而来的寒雨,似是无奈的承受撇嘴苦笑。但他在笑意刚刚浮上嘴角时,神色倏地一凝,眉头微皱的竖耳倾听着什么。
栗色大马四蹄翻飞,速度不减的转过山道弯口。
就在马蹄刚刚踏入弯口的瞬间,喀喇一声巨响,玄衣骑士下意识地抬头,这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山峰峭壁,终于在这一刻,承受不住岁月将泥土带走的压力,轰然崩塌。
玄衣骑士面色一变,面对大自然所产生的异变,人力终究有限,他虽然身负武学,却自问并非巅峰,这一场山崩地裂,足以将他折损当场。
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这轰天裂地般的灾劫,已是当头而至。
绝望,不甘,愤怒,种种的负面情感在这一瞬之间冲霄而起,他纵横疆场戎马半生,难道就要葬身在山壁之中?这传出去足以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莫名死法,未免太对不起他在这世上所走一遭!
一条雪白的轻纱匹练也似的将他与坐下马匹一同卷住,未等他明白过来,一人一马已是腾空而起,轻飘飘恍如鸿毛般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在回过神时,他连人带马已是稳稳地落在平地之处,远远地崩塌之声延绵不绝与耳传来,危险却是离自己太远。这须臾之间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变化,着实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饶是他身经百战,在此刻脚踏实地之后,依然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能接受马革裹尸,能接受战死沙场,能接受死于名枪抑或暗算,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天灾,那太憋屈。
然而他领受到的动作比较粗暴,才刚刚在马背上觉得自己坐得稳当了,随后就被这位救了他的前辈高人拎着衣领子单手从马背上提溜了下来,同时一把巨大无比小亭子一样的伞撑到他头顶,顺势将伞柄塞到他手里“你的脑袋被马蹄子踢了?听到山崩的声音不赶紧跑还抬头看,挺大个人哪儿这么多好奇心,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的?天公专门爱憨仔吗?”
渡流云对这人的脑回路表示搞不懂,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点儿的人都不会在听见奇怪动静或者是遇到奇怪事情的时候不躲往上撞吧,尤其是在这种很容易造成山体滑坡的地段和气候里,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小是怎么干出来如此令人懵逼的事儿的,要不是她碰巧路过,百分百这里多一个冤死的亡魂。
被她的话说的面色有些发滞,但思考到适才此人救自己时,和轻轻松松将自己提起来的身手,自己的武功在此人手下竟然半分作用都没有,再看到她这一身华丽到过分又称闪瞎氪金狗眼的装扮和貌似年不及弱冠却高深莫测的形貌,以及虽然是女子之身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微风凛然气息,北辰胤立刻判断出来自己是遇到了传闻中的前辈高人,如果是这样,不要说他被人提着衣领拎起来,就算是用踹的下马,他也无所谓,只要能把人请到北隅皇朝,他怎样都可以。
“在下北辰胤,多谢尊驾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尊驾不嫌弃,可愿随吾至府中一叙,让吾聊表谢意。”
这样的异人多半不喜欢被称为前辈,用上尊称表示敬意即可,面对渡流云,北辰胤并没有带出北隅皇朝三王爷的架势,一来他觉得这种前辈异人不会听过自己的名字,二来,在这样寿算不知几何武功不知多高的异人面前摆谱,他活腻了算是好的,万一惹恼了对方,给北隅皇朝带点儿麻烦出来就不怎么美妙了。就如同北隅皇朝治下有着一群横冲直撞的巨寇,但北隅皇朝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一样,谁都不想给自己的王朝招灾引祸,再说了,不想办法请到皇朝,要自己眼睁睁放对方走人?那他才是脑子真坏了。
内心飘过一串儿不怎么文明的话,早就习惯了随便抓一个人来就是知名大佬,但渡流云实在没办法把这个举着自己硬塞过去的小亭子一样巨伞,尽管看上去方方正正一表人才但却毫无记忆中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高冷傲气北辰三王爷联想到一块,不过想想看自己所了解的也不过是个皮毛而已,眼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也就能理解超出自己想象的变化,要是还用残破不全的记忆来判断这个世界的人,那苦境早就乱七八糟了,哎呀呀这么长时间过去,多少还是会有些控制不住往固有的方向去想,这可不好,需要改进啊。
脑袋里瞎跑着火车,渡流云在面对北辰胤时的表现也是瞎特么鬼扯“到你府中一叙就算了,看你穿着气度不凡,想来不是什么寻常百姓,高门大户深宅大院的地方我不喜欢,要是你想谢,找个酒肆倒是不错。”
神一样的高门大户深宅大院她不喜欢,说着这样的话是真不怕遭雷劈,看看儒门天下,看看龙宿的各个据点,看看她自己搞出来的别秋小筑,哪里不是完爆北隅皇朝,不过瞎扯本来就是她的强项,这种胡说八道不带打草稿还摆出一副让人完全相信气势的能耐,大概是与生俱来的……
深谙异人脾气不好琢磨这点,北辰胤对此并无意见,反正再往前三百里便是北隅皇朝地界,看这位前辈漫无目的四处游览的样子想来也没什么固有的目的地,不如先请到地头再说。殊不知,闲的长毛儿无聊到家的渡流云正是因为不想过度掺和中原的乱子故意往北隅皇朝一头扎进来,没想到刚进来就救了不知道为什么会乱跑的北辰胤,对她来说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得,接下来的衣食住行全都有人包了,这享受不要太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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