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章袤君出现在皮鼓师身后的瞬间,皮鼓师的心底是充满了震惊的,兰漪章袤君的名号,他当然是听过,对于对方的武功,他自问也是有所了解,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切入到自己身后,那是绝无可能。联想到他能够在骨箫手上吃亏,也能推测出其实力如何,眼下这表现,却是令人心惊。他这一手,怕不是只有邓九五亲临才能做到。
这小子这么短时间内能突破到这个地步?是他对章袤君的情报收集有误,还是……有那个神秘莫测的流云公子在背后发力。
他心下念头急转,却是没有功夫分神。他很清楚章袤君擅长的是什么,没有人能在后背空门大露的危机中躲避一个杀手。
“吾与二位井水不犯河水,阁下此举,又岂是为客之道?”
皮鼓师哑着声音道,他伺机想要找到突破点,自章袤君逼迫中退走,然而章袤君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既然开头牵扯出了要替骨箫寻仇,那就证明皮鼓师与骨箫确实关系暧昧不清,这两个人一丘之貉,杀便是杀了,并无不可。
“瀚海原始林本是天下公有之处,阁下将此地据为己有,自封为主,倒是有趣。阁下任意残杀无辜,甚至无数误入此地外围的百姓也被阁下夺命,要知道,这路不平总是有人踩。今天,我就踩踩这路,阁下又能奈我何?”
皮鼓师还没想到办法从章袤君手上脱身,这一瞬间的功夫又发现渡流云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头顶枝梢,轻如鸿毛,随着风吹枝叶,人随枝叶飘飘悠悠,玩的好不愉快。
这一刻,他彻底确认,章袤君能够如此迅速地接近他,必然是渡流云在暗中相助。
“江湖人江湖命,技不如人死在吾手中,也只能怪他们命薄,阁下为了一些平头小民出头,倒是有趣。”
皮鼓师阴仄仄地道,他手指微动,意图想要勾到腰间皮鼓,可惜章袤君更快他一步,簪剑入手,冰凉的剑身贴近皮鼓师颈项“此情此景,阁下岂非如平头小民一般,死在我手中,也只能怪阁下技不如人。”
怼人这回事儿一直挺有乐趣,章袤君平常就爱和蝴蝶君抬杠,现在噎起皮鼓师来也是毫不客气。
“说的很好嘛。”渡流云一打响指,看着皮鼓师的眼神充满了各种不屑,可惜“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可惜说话不经过大脑,对你来说,那些百姓的命随时可以取,但对于我们来说,你的命,一样可以随时取走。”
说罢,她看似随意地一挥手,却换来皮鼓师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不止是他,连同章袤君,也被渡流云周遭骤降的温度逼出了一身冷汗,这如同冰窖一般的温度,是她外放的气势,甚至……这并不是杀气。仿佛她只是换了一种态度,轻描淡写地,便施加在天地间的压力。
“我说过,我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也是一个喜欢游戏人间,讲究享受生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听了琴绝弦的痴情,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谁会管你是死是活。宰了你,更省事些。在我眼中,蝼蚁更比你顺眼一些。人嘛,要有自知之明,懂得知难而退,更要懂得给脸要脸。”
换了个姿势,坐在树枝上,渡流云闲散地道,她的语气一点也没有威胁或者凶狠的意思,就如同是随随便便聊天一般,然而她的话听在皮鼓师耳中,却是有着极度的说服力,她……是真的不介意出手宰人。
同样的,渡流云带给章袤君的压力,也是无法形容的可怕。放眼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如此的压迫感,他的几位兄长也没有。他甚至怀疑,几位兄长能不能在她手中讨了好去。再联想到她所说的,即将在瀚海原始林中破封而出的危机……他的兄长所图谋的,真的有意义么?抑或是说,他们的武功,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又能挡下几合?看她与北隅皇朝关系,虽然说不上密切,却与北辰胤交好,如果地理司想要北隅龙气,恐怕第一个撞上的就是渡流云。这个人很是奇怪,对待平民百姓似乎极为维护,反倒是对武林中人一副爱答不理杀不杀随便的样子,这就是一个横在地理司野心面前的强大阻力,他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地理司在吸取龙气的时候能够不误伤到平民百姓。
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自己带给章袤君多大的压力,也有可能是有意如此,借由带给皮鼓师的压力,让章袤君从侧面劝诫地理司不要找死,一旦她占据瀚海原始林,北隅皇朝便不是地理司所能谋求的力量。毕竟她有无数种能搞死地理司的方法。至于他那个圣踪体,可动可不动,毕竟现在圣踪在武林中还是站在正道的一方,没有披露他虚伪的面皮,一旦失去北隅的龙气和地理司体,他还有个屁的野心能完成。再说……就算她真的下手去搞圣踪,恐怕也没人知道是谁搞的,最多就是武林中又多了一个无头公案而已,还能有人猜到是她干的?作为和圣踪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关系,她有一万个无视圣踪的理由啊~
“儒门天下的人,就是这样诗礼传教的么,真是让吾大开眼界。”
皮鼓师的话听在渡流云耳中,只有一个字,酸。他是在羡慕嫉妒恨自己是在儒门天下中成长起来的嘛,还是羡慕她的出身让她从小就远离一系列可以避免的争斗,那她只能说一句不好意思,谁让她会找地方砸屋顶。不过,听皮鼓师的话意是在对龙宿开嘲讽,这她就不能忍了“虽然我是爹亲养大的,但我并不代表儒门天下,儒门天下也不能代表我渡流云,首先我是流云公子,然后,才是儒门少君。我的所作所为,从不需要代表儒门天下。”
她用扇子敲了敲皮鼓师的肩膀,眼底尽是平淡“不要得了便宜卖乖,给你变回人的机会,是日行一善,和任何人,事,物无关。本公子高兴,做什么都开心。”说罢,她更不给皮鼓师开口的机会,一扇子击晕了他,顺便塞了几颗看上去晶莹圆润闻起来芳香扑鼻但吃下去立刻散功软骨变成一摊软泥的神奇药丸子给皮鼓师,这药丸子效果发作之快,看的章袤君目瞪口呆。
她示意章袤君原地等她,她拎着皮鼓师回到瀚海原始林边缘,用布袋把人装起,交给早就接到她传讯,一直等在外围的儒门天下暗卫,让暗卫将人去送给上官邛,她自己则再次返回章袤君身边。
弄走了皮鼓师,才是真正的开始,瀚海原始林隐藏的秘密,远不是有一个皮鼓师那么简单而已。越是向其中深入,越能感受到瀚海原始林带来的压抑,和空间的扭曲。
“看来此地就是皮鼓师居住的所在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已是深入到了瀚海原始林靠近中心的位置,这地面比起其他所在明显平整,更有一座小小的木屋,和稀稀落落的生活用品在周遭散落。
章袤君看了一眼木屋外的织机,饶是他杀人染血夺命不眨眼,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了反胃的感觉。那织机旁的架子上,挂着被裁剪成各种各样不同形状的人皮,说是人皮,是因为有一些甚至能看出面孔。这皮鼓师……真的是砍死一百次都不嫌多。就算能体会他心性大变的心情,也不能接受他这种变态扭曲的做法。
渡流云更是看也不多看一眼,随手一挥,一蓬火焰点燃了织机,顺带烧光了人皮“等他恢复了人类的面容,才是他要面对的真正地狱,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赎罪是最没有用的说辞,他要做的也不仅仅是赎罪而已,等到他恢复之后,最无法面对他犯下罪行的人,将会是他自己。而他最终会做的,也无非两种,一种是当场自杀,一种是后半辈子卖身苦境,终生忙碌。有琴绝弦在,恐怕他也只能选择后者。
“我相信皮鼓师绝对不会分辨出瀚海原始林所藏的隐秘,他选择这里,完全是因为此地环境。”
能够和异度魔界打通,成为出入口,是有着其特殊性的。这地方所散发出的气息……简直是道门之气天然的克星啊,当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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