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赵雍在晋阳收到老家伙们刁难的时候,从邯郸出发的信使,已经抵达了代王城。很快,十来匹快马从代王城出发,飞奔向四面八方。代郡又忙碌了起来。连过往的商旅都知道,这说明新一轮的战火要开始了。于是商人们开始囤聚货物,物价也是涨了又涨,不过很快就被当地的县令制止了,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在任何时候都是被打击的对象,从来不分年代。
这两年,赵国的囚徒们有了新的奋斗方向,很多人虽然情节严重,但是罪不至死的,都发配到其他地方屯田了。根据“维新三令”的精神,凡五刑之罪,即墨,劓,剕,宫,大辟,除大辟即死刑之外,其余的都抄没家产,判以边境屯田处理。也就是说,上的残疾免除了,以劳动代替。
不过,以肥义为代表的一些大臣们,正在力主设置新的刑罚以示惩戒,当然,惩罚力度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残忍,大体以仗责等为主。这份议题还在研究中,所以赵国的囚犯们,还可以难得享受一下这样美妙的时光。
这一切,都和赵希无关。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针对赵雍的命令进行安排,所以,他现在非常需要安静,因为赵雍和乐毅,给赵希出了一个难题。
自古以来,兵家有四派,曰兵权谋、兵阴阳、兵形势、兵技巧。
兵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乃兵家精魂之所在。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孙武。他的不但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兵书,更重要的是,他开创了兵家这个流派,更深远来说,让武将这个职位,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论概念。所以,虽然今人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在当时兵家学派尚未成形的时候,绝对是开天辟地的。而他对当今社会的影响,依然存在,至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名言,直到现在都被各行各业奉为圭臬。
在孙子之前,很多将领都是通过自己的经验和实践,不断的提高自己的指挥水平。而孙武将这种经验进行归纳总结之后,后人们在行军打仗时,就能够更加宏观的看待战争问题。而像乐毅这种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将领,更多的是依靠天赋和清晰的逻辑思维,让自己在这个方面技高一筹,所以他才能和赵雍一起,制定出一份大略的行动计划。
而将这份行动计划变成现实的,就是所谓的将军。而将军中的翘楚之辈,就是兵形势家。
兵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说白了,就是一个战术家。能够在战略行动中,根据战场形势,临敌制变,用最小的代价完成最大的战略目的。这种人,才称得上一个兵形势家,比如项羽,就是一个很纯粹的兵形势家。彭城之战的经典,奠定了他在兵家发展史上的地位。
现在,就是乐毅和赵雍,将本次行动的战略目的告诉了赵希,而赵希,就是需要为这个战略目的,制定战术,实现战略目标。以此,剪除赵国进攻中山国的北部隐患。
“将军,李将军来了。”
“请他进来。”
“是。”
赵希看着李衍进来,也不客套,将信使传递的帛书递到他面前说道“君上有令,让我等吸引燕国对赵国进行挑衅,然后痛击燕军,最好能够建立起从浊鹿到易县的和平通道,以保障即将展开的中山之战,能够让一部分中山主力,被北部战事吸引。从而降低南路军的进攻阻力。”
李衍知道这就是赵希的习惯,开门见上,从不拖泥带水,他也早就习惯,遂接过赵希递过来的帛书,仔细看了起来。
赵雍和乐毅的方案目的很明确,就是利用燕国和中山国对攻赵暂时没有绝对把握的时机,引爆浊鹿对燕国的诱惑,吸引燕国和中山国进攻赵国。而赵军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减小自身伤亡的情况下,将燕军打怕,让他们不敢再赵国北伐中山的时候,跳出来捣乱。
“看出什么来了?”赵希问道。
“嗯。”李衍将帛书放在沙盘旁,说道“君上要求有三其一,降低自身损失,因为还要在北伐之时,牵扯中山北边战力;其二,将燕国打怕,最好不敢西顾;其三,就是指出为了达到这个目,前提是吸引燕国要先攻击我们,而不是我们主动挑起战争。这其实才是最难的一点。”
“是啊。”赵希在沙盘上一边来回走动,一边说道“这三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倒是有些费劲。特别是这第三条,着实有些麻烦啊。君上希望能够让燕国主动挑衅我们,而不是我们主动出击。”
“恐怕是存了些心思的。”李衍分析道,“咱们这个君上,说白了就是好面子,今年是他的大婚之年,若是赵国在这个时候进行征伐,说出去难免被人说成好战之人,既然燕国和中山已经有了想要偷袭我们的心思,倒不如让他们自投罗网。”
“不仅如此啊,你还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赵希说道“让燕国主动挑衅我们,以后要想言和,可以随时和燕国沟通,燕国自知理亏,自然好办。若是我们主动挑起,这讲和就不好办了。君上现在考虑的是有一个完美的北伐环境,而不是时不时跳出来捣蛋的邻居。虽然这个邻居,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李衍仔细一品赵希的话,的确诚如赵希所言,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还是将军见识卓著。”
“别说废话了,我已经安排了军驿,持我手令,召集代都尉以上军官来代王城集合,在此之间,你我二人就先拿出一个章程来,到时候讨论起来,也好有个蓝本。”
“谨遵将军命令。”
十日之后,代郡内十几位都尉以上军官齐聚代王城正殿,赵固以代郡相邦的名义主持这次会议,赵希楼缓分坐两边,其余将领自牛翦一下,被沙盘分成两列跪坐。
赵固看了看赵希,赵希对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遂朗声说道“君上有令,诸将听令!”
“末将听令!”众人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赶紧起身,再次行礼。
“兹寡人继位以来,代郡时时为孤心头所患,无不关心。燕人与虎谋皮,欲联合中山偷袭我浊鹿,是可忍孰不可忍特命代郡总兵官赵希为代郡行营主帅,全权负责代郡军事行动将军牛翦,擢升副帅,负责协助赵希完成代郡军事工作”
一番文绉绉的命令,没什么实质,主要是任免赵希和牛翦两位将军。也让代郡从正常的军事驻地,成为了战区,改称行营。其余人等,自然就听从两位将军号令。其实就算没这道命令,众人也已经知晓这种任免,从代郡来看,实在是没人比这两位更有资格了。这道命令,从其量是让两人名正言顺罢了。
“众位将军,闲话休提,关于此次作战,各位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赵希既然已经被任命为主帅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发言了。
“某以为,君上的这次行动过于冒险,而且有些困难。”其中一个都尉说道“且不说,若是一着不慎,吸引来中山和燕国的大批部队攻击浊鹿,或者祸水东引,被攻击了其他县城,得不偿失,单就说吸引燕国挑衅这一条就非常困难。要知道,燕国易城的守将子期,出了名的乌龟,打死都不会跑出城来,想让他进攻浊鹿,实在太难。”
他是驻守在浊鹿附近的一位都尉,对于燕国的掌故较为熟谂,自然说话具有权威性。是以此言一出,很多人都觉得有理,纷纷赞同。
“某不同意。”另外一人终于站起来说道“子期虽然是个缩头乌龟,但是也极好面子。若能用激将法激他一下,未必不能让他率兵出征。”
“计将安出?”
“这个嘛?”他挠挠头,“具体我还没有想到,不过集思广益,大家都一起想想便是。”说着,他尴尬的端起茶杯,喝茶遮掩。众人见他如此,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子期这个人,仗着他兄长是燕国大臣,在朝中有人撑腰,本来是目无余子的。只不过做事犹豫,有些拖沓。对于这样的人,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是绝对不敢出手的。”就在众人哄笑声中,坐在赵希下首的牛翦,缓缓说道。
他也是前朝老将,肃候时就能征善战,早年在邯郸附近多有战绩,即使在兵围大梁城的赵魏战役中,表现也可圈可点,特别是对于车兵和骑兵有些研究。这一次本赵雍安排在代郡,也是希望借助这位老将的经验,尽快训练出一批能够车骑协同作战的部队。而赵雍离开代郡之前,也专门去看望了这位老将军。而老将军也不负众望,果然是老当益壮。此刻,更是代郡行营的副帅,地位和资历,仅次于赵希。是以他一说话,众人立刻噤声不语,竖耳恭听。
“看来牛将军已经有些章法了,说来听听。”
“我之妙计,在于一个瞒字。”牛翦说着,眼神中漏出一股神秘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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