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你的确看到对方的主将的灵位了?”鸱上塞城主府,中山主将略显兴奋的看着跪在地下的士兵,紧走两步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衣领问道。
“标下虽虽然没有看见那人是否是我射中之人,但是标下扫了一眼,帐篷中全是校尉,心想除了主将,还有谁有这种资格?”
“将军,哲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旁边的一位将领说道,“虽然他没有机会看到躺着的是不是对方的主将,但是从规格上来看,应该是对方主将无疑。”
主将默不作声,背着手在厅内徘徊起来。本来他就安排哲去做这个奸细,因为在场所有人,估计只有他能够估计出中箭之人的体貌特征,至少从身材上来讲,也只有他最有资格做出比较。
但是,赵国人的警惕性真是太高了,也或许是哲的演技太过低劣,很快就让赵国人发现了破绽,以至于功败垂成,没有最终确定死者是不是那天中箭的赵军主将。这样的话,对于中山军来说,无异于要赌一下,到底应不应该去冒险夜袭军营。
“对了,标下还记得,那个灵位上,还有一个‘李’字”哲战战兢兢的说道,他知道,只有尽量把自己看到的见到的都说出来,估计才能将功赎罪。
“‘李’?你确定?你认字?”主将疑惑的说道。
“不认识”他诺诺的说道,忽然看见主将一脸被耍的表情,他赶紧说道,“但是标下在打仗的时候,看见别人指着对方主将的旗帜说,那个字就是‘李’字。”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为了确定,还让哲再写一遍这个字,尽管他写的歪七扭八,但是这个字,的确是个“李”字。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怀疑哲说的话了。
“将军,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虽然主将没有表态,但是其他副将的心思却活泛了起来,赵军既然主将阵亡,此刻军心定然散乱,如果此刻袭击,定然能够奏效。何况刚才中山人探营,赵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个时候如果发起攻击,定然能收到意外的收获。
“你们说,这会不是赵国的阴谋?”主将来回踱着步,眉头紧锁的说出自己的担忧,“连哲自己都不敢确定,在二百步的距离上,是不是杀的了此人。如今只靠着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灵位,就能确定对方已经阵亡了?”
众将闻言,虽然心有不服,但也无话可说,毕竟他才时军方第一负责人。
“我看,我们还是等等吧。或许”就在他将要说完的时候,就听见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响起,愣神之间,一个士兵满身大汗,上前禀报到“将军,赵军退兵了!”
“什么?退兵了!”
“是。小的们在城楼上巡视,看见赵军军营火龙交织,本以为是赵军加强了巡逻的队伍,但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后来我们的斥候来报,赵军正在撤退,让我们赶紧汇报”
他还没说完,众人已经不再听他絮叨,径直走出城主府,王城墙上赶去。
果不其然,从城墙上看去,整个赵军的军营似乎乱成了一锅粥,各处都有火把,各处都有火焰,有的甚至是赵军故意引燃。火龙交织相错,但是大部分队伍,都朝着西北行进,那里,是赵国的境内。如若不是撤军,还能是什么?
“将军,时不我待啊!赵军想必收到了我探营的影响,知道自己遮掩的真相被我们知道了,会加强攻击,所以提前一步先行撤退。此乃天赐良机啊将军!”
“是啊将军,赵军此时自乱阵脚,我军若是能够及时追击,不怕取不了大捷,我们之前的各种耻辱,尽可一战而洗清。将军可不要再犹豫了”
“是啊将军,快出击吧。”
“将军可在城中安坐,某当前锋,自能一战而下。”
“将军,追击吧。”
“将军”
一时间,中山军的城头上,请战之声不绝于耳,完全忘了刚才,还在犹豫不决的情形。
主将心中此刻更是一团乱麻。追击的话,可能中了埋伏,不追击的话,又被人说是贻误战机。这两难的事情,的确难以抉择。
“下令,钱、孙、李、牧四位校尉各带本部兵马,随我出击。其余人等,留守!”
鸱上塞往西北,需经华阳、丹丘到代县,其中华阳和丹丘,本来是中山国的城池,这次南下中山,已经被赵军攻克,成为赵国的据点,这也是赵国攻打中山的必经之路。
然而实际上,还有一条小路,因为蜿蜒盘旋,山路崎岖而不被常人所走,故遭到了抛弃,但是在当地人眼里,这条小路,实际上才是赵国距离中山的最近的路,只不过实在不宜大军行进。否则赵国进攻中山,早就依赖此条小路行军了。
其实这个道理,中山主将也非常明白,只不过当你追击的时候,理智往往冲昏你的头脑。
话说当中山军掩杀而至的时候,赵军部队已经撤的七七八八,唯有主将的亲兵部队负责殿后。这让中山军豹子见了猎物一般,疯狂的对赵军的亲兵部队进行攻击。
赵军显然意识到,中山军可能会对自己进行追击,但是没有想到如此之快。李校尉看着中山军出现在眼前,一边指挥部队撤退,一边安排骑兵部队进行阻截。
中山主将骑在马上,但是他看的非常真切,刚刚这股赵军明明掩护了一小队士兵离开,而那队士兵的马车上,模模糊糊有一个棺材样的东西,甚至是马车上,还有白色的灵幡。这或许说明,赵军的主将真的阵亡了。
“无论如何,都要将那辆马车拦截下来。”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留下两支队伍将这支赵军剿灭,其他人,跟我来。”
很快,中山军的队伍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负责围剿殿后的中山士兵,一部分负责追击。
负责剿灭的士兵暂且按下不提,单说这中山主将带领手下,追击赵军部队的一路。
按道理来说,中山人骑兵,赵军的部队有骑兵也由步兵,中山人应该很快就能追击的上,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赵军主将的尸体。然而,他忽略的最重要一点是,天时和地利。
太行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加上所谓关隘要道,也都是马不能并行,车不能同轨的小路,所以骑兵在这种地方,不能说作用不大,但是其机动性还是要收到影响的。
最重要的,此时虽然子时已过,但是秋天夜长,丑时刚到,恰是夜最深沉的时候。这个时候追击敌军,难度也确然不小。
不过,赵军也同样好不了哪里去,同样走的磕磕绊绊,两军时不时的接战一阵,又时不时的分开,追追停停,纵然有火把引路,也让人叫苦不已了。
突然,中山主将发现了一个问题,猛然喝到“停!都停下!”中山人追击正酣,此刻骤然停下,也是费点时间。不过好在,中山人也是令行禁止的。
“将军,怎么了?”一个校尉骑马赶到主将面前,忍不住问道,“赵军就在前面,在不追击,可是要纵虎归山了。”
“住嘴,你等且看看。”主将呵斥道,言语之间,竟然有些许的颤音。
那校尉这才四周打量了起来,不一会,才慢慢说道“怎么怎么到了这里来了。难道说”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周围鸣虫的叫声之外,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风声呼啸而过,竟然不知道从哪里,隐约传来一阵嘲笑的声音,似乎是在嘲笑这些人的无知。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中山主将刚要回答,只听得四周锣鼓声响起,火龙冲天,刚才还死一般寂静的路上,顿时亮如白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涌出了数千兵马,两边的山梁上,也多了许多弓箭手,那闪着锋芒的箭头,让中山士兵想要谈判的梦想,顿时碎裂了。
中山士兵环顾四周,最终把目光聚焦在一杆写着遒劲的“赵”字大旗上,因为他们知道,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就在那面旗下面。
“敢问哪位是赵军主帅?”中山主将知道这个时候,所有的回避都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作为一名将领,不能再这个时候连自己的尊严都放弃。
须臾,“赵”字帅旗下,赵军让开一条道路,一个身披铠甲的老帅,精神矍铄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眼神中透出些许的轻蔑,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敢问将军名讳?”
“不敢。赵国代郡行营主帅,赵希。”赵希捋着胡须,一字一句的应道。
“不对。”中山人说道,“赵军主将,不是姓李吗?”李衍带兵攻打鸱上塞这么久,要是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这个主帅就太废物了。
“呵呵。李将军是我军都尉,奉命攻打鸱上塞。但是前几日受伤,已经连夜送到华阳养伤去了!”
“什么,连夜就走了,那这几天?”
“这几天,只不过是在耍猴而已。”赵希轻蔑的说道。
中山人可能永远想不到,其实李衍虽然伤不至死,但是的确非常严重。连夜在家将的护卫下送往华阳养病。同时,赵希也连夜从后方来到前线,指挥部队撤退。
只不过老人家心机深沉,猜测中山人恐怕也想知道李衍的生死,也就摆了这么一个迷魂阵,真真假假,甚至不惜演一场李衍真死的好戏。当中山人探营之后,便连夜指挥部队做出撤退的样子,实际上主力部队,却在这里埋伏起来,瓮中捉鳖。
果真应了那句话,你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老猎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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