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护女之心(二)
话声未毕,突然间脚步声响,七八名健壮汉子从酒楼内蜂拥而出,刷刷刷刷,利剑出鞘之声大作。八人飞步冲进人丛,杀气腾腾的围在白腾蛟身周,八柄剑尖同时对准了他头脸胸背诸处要害。
长剑映日,闪闪耀眼。
旁观众人见到这副阵仗,发一声喊,四下散开。
艾斜川却板起了脸,斥道“混蛋,混蛋!就凭你们八个也想对付南海门的顶尖儿高手,简直是自不量力,不知死活。还不快给老子撤剑,滚开!”
他恼怒之下,剧烈咳嗽起来,喘气不已。
那八名点苍派弟子听了这话,刷刷刷刷,一齐收剑退开,分站在艾邹二人左右。
白腾蛟恍若未见,淡淡一笑,向艾斜川道“话得说回来,叶天涯那娃儿艺兼江南‘烈焰堂’和福建少林寺两大门。嘿嘿,这其中任何一家,都不是你们区区‘点苍派’惹得起的。更何况在白某看来,单打独斗,你‘艾灰头’依然不是那娃儿敌手。”
艾斜川脸色更加难看,喃喃的道“烈焰堂?南少林?这……怎么可能?”伸手抚胸咳嗽,直咳得弯下了腰,一时间站不直身子。
叶天涯在楼上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白前辈早已瞧出我的底细了。”一沉吟间,转头对郑天豪道“那位白前辈曾经指点过小弟功夫。小弟与他父女也算有一面之缘。郑兄,我想下楼去招呼。”
郑天豪听了白腾蛟之言,也即耸然动容,斜眼瞧着叶天涯,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问道“叶兄弟,你当真是江南‘烈焰堂’的人么?”叶天涯正要回答,郑天豪抢着又道“算了,算了,叶兄弟,依我之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位白岛主八成是故意折辱‘点苍双剑’,这当儿你不如沉住气,且瞧瞧这位白岛主的来意如何?”
叶天涯想了一想,点头道“不错。我若此刻现身,反而打扰了别人,太也鲁莽了。”
邹明见艾斜川越咳越厉害,大是心焦,伸手扶住,叫了声“师哥!”艾斜川摇摇头,脸上全无血色。
白腾蛟负手而立,含笑不语。
邹明忽然鼻中一哼,冷笑道“岂有此理?姓白的,适才你口口声声要替自家女儿出头。可是当日在光武镇苑家废墟之时,令嫒连一根毫毛也没伤到。相较之下,反倒是在‘河水寨’和‘李门楼’先后有二十余名点苍弟子被人打伤,这笔帐却又如何算法?”
白腾蛟笑道“是不能也,非不为也!”顿了一顿,续道“小女回去后已将实情告诉我了,那日在苑宅废墟中你邹二以利剑相逼,妄想害我宝贝闺女。千钧一发之际,若非小牧童叶天涯突然出手,逼退‘土脸’,打伤‘灰头’,令‘灰头土脸’实至名归,‘灰头土脸’而去,小女便危险啦。”
他说到这里,双掌一击,又道“废话少说!既然点苍双剑中的‘艾灰头’伤还没好,若然跟他动手,未免胜之不武。‘邹土脸’,素闻点苍派的‘苍山十九剑’甚是了得,咱俩过过招玩儿如何?”
邹明哼的一声,冷然道“那是再好不过!白岛主的‘风涛穿云掌’,邹某也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说着一招手,早有左右两名弟子抢上前去,同时扶住艾斜川。
邹明吩咐道“快扶大师伯进屋歇息。”那两名点苍派弟子答应了。
于是艾斜川在二人搀扶之下,向酒楼缓步走去。
三人刚只走了几步,艾斜川忽道“停下来!我要替老二掠掠阵。”那两名弟子应道“是!”
一名弟子快步入店搬了张凳子。艾斜川便坐在一旁掠阵。
邹明右掌缓缓一摊。一名弟子双手端剑过顶,恭恭敬敬的捧剑上前,躬身呈上,邹明接了,那汉子又躬身退开。
邹明拔剑在手,转身四望,沉声道“欧阳老爷子大寿,敝派决计不敢携带兵刃踏入‘碧云庄’。本来这把剑已交由此间掌柜的保管……”
白腾蛟一摆手,打断话头,笑道“邹二,白某可不是‘碧云庄’的人。你不必跟我解释。这里想必有不少江湖同道,不过,你我之间的梁子与人无干,也无须解释。总之要打便打,哪来的那么多废……”
他刚说到这个“废”字,突听邹明叫了声“看剑!”
冷不防嗤的一声,抖腕翻剑,剑尖如毒蛇一般向他左肩刺到。
这一剑峻急冷峭,正是“苍山十九剑”的一招“云弄风斜”。
白腾蛟斜身略闪,叫了声“好剑法!”
邹明踏步进招,运剑如虹,嗤的一声,又是一道青光向白腾蛟眉心刺去,却是一招“龙泉飞瀑”,长剑发出嗡嗡之声。
白腾蛟侧头避开。啧啧赞道“不错,再来!”
邹明前招落空,后招随至,再无容情,左手捏个剑诀,剑随身走,展开了“苍山十九剑”,纵高窜低,长剑连连颤动,嗤嗤声响,吆喝呼斗,愈斗精神愈长。
霎时之间,剑光闪烁中,“鹤云飞渡”、“沧浪涛天”、“观音礼佛”、“斜阳半山”等“苍山十九剑”中的诸般厉害家数一一施展开来,刷刷刷刷,嗤嗤嗤嗤,狂刺乱劈,剑剑不离要害,势如暴风骤雨。
叶天涯在楼上窗内俯视,初时只留意艾斜川在旁掠阵、邹明挺剑猛攻、白腾蛟空手固守,看了片刻,猛地省悟“原来白前辈是故意引诱邹二爷出剑来着。难道是剑法另有玄机?”用心琢磨邹明的剑招,略加析解,暗暗赞叹“这套剑法鬼斧神工,好生了得!”凝神细看。
剑光霍霍,邹明一口气连攻七八招,越来越险,早已将白腾蛟身形笼罩在剑光之下。
其时院中仍有不少人站得远远的观斗,只是不敢近前。
但见白腾蛟白衣如雪,在剑影中空手接招,或是侧身,或是低头,或倒退反走,或东歪西斜,衣袂飘飘,潇洒自如,犹似庭院闲步、海边逐浪一般,邹明砍金断玉的长剑竟连衣带也没削下他半片。
叶天涯凝神思索邹明的手势、步法、剑式、方位,一一牢记,又见白腾蛟身形如风,飘忽来去,却将对方势若狂飚的攻击一一化解,他越瞧越奇,心想“这二人一个攻得巧夺天工,一个守得水泼不进。端的是了不起。”
又想“当日在苑宅废墟旁对付白芷姑娘之时,邹二爷使的可不是这套剑法。否则的话,白芷姑娘决计抵敌不住。”
再拆得数招,但见剑气纵横之下,白腾蛟犹自好整以暇的大声谈笑“啧啧啧,‘苍山十九剑’,名不虚传也!”
艾斜川在旁观斗良久,叹了口气,忽道“老二,你不是白岛主对手。罢了,罢了!你且退下吧。”
邹明自觉正占上风,如何肯就此作罢?听了老大之言,更加急欲击退敌人,一声暴喝,猛地跃起,从半空中如魔隼般扑落,长剑斜晃反挑,当头刺去,却是一招“银瓶乍破”。
白腾蛟低头闪在右侧,冷笑道“技止此耳!这一招可不是‘苍山十九剑’。”邹明回剑横掠,飕飕飕连刺三剑。
白腾蛟摇头叹道“不过尔尔,不过尔尔!该我出手啦!”探身长臂,陡地翻掌抓住邹明手腕,顺势一扭,已将长剑夺在右手中。左手反将过来,拍的一声,清脆响亮的给他一记耳光。
邹明惊怒之下,沉肘反手,呼的一掌,向他脸上劈还过去。
白腾蛟笑道“来得好!”也即左掌斜出,与邹明击来的一掌相对,双掌相交,砰的一声大响。这一掌却是以硬功对硬功,绝无借势取巧。白腾蛟左手一推一挥,喀喇一响,邹明右臂已断,同时身子腾空直飞出去,犹似风筝断线,腾的一响,结结实实地摔在数丈之外,只跌得灰头土脸,七荤八素。
邹明迅即左手撑地,挣扎着爬起身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角不住牵动,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白腾蛟端立不动,笑吟吟的道“邹二,只不过手臂断了而已,十天半月也就差不多痊癒了,不碍事。适才这一记耳光和这一跤便算是替小女出了气啦。至于‘河水寨’和‘李门楼’的一干点苍派弟子,算是利息。”
一转身,向坐在一旁的艾斜川道“艾灰头,当日你并未对小女动手,只是虚声恫吓而已。这样罢,白某也不为已甚,自今而后,‘点苍派’与小女之事,算是扯直了。”
呛啷一响,将手中长剑投在脚边,又道“当然,若是‘点苍派’中还有哪位不服气,白某在‘玄蛟岛’随时候教。横竖从云南到南海,可比来中原近得多了。‘灰头土脸’乎,‘灰头土脸’矣!哈哈。”
说着又向院中团团作了一个四方揖,接着道“各位,叨扰了!”长笑声中,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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