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的时候,徐还和柔儿便灭了火堆,掩盖痕迹,然后迅速消失在树林里。
这里离会宁府太近了,一旦女真人认真起来,在河中没有找到柔儿的尸体,就会沿河追寻搜查。
只要女真人觉得有必要,两岸的树林也会是搜索的重点,趁着现在无人察觉,能走多远是多远。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隐藏踪迹。
按照小宫女柔儿的说法,昨晚是契丹人里应外合的突袭,那么这几日会宁府周边肯定高度戒备,道路大都会被封锁盘查。
想要逃的远,很难。
先隐藏踪迹,等风头稍微松懈,再从长计议。
小宫女是投河,女真人沿河搜索,完全确认生死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差便是很好的逃亡时机。
再者,到目前为止,女真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纷乱的夜晚,一个失踪的奴隶,应该不会太受关注吧?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一切都好办,但……
徐还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宫女,虽说只是萍水相逢,自己没什么责任义务照顾她,可毕竟同为宋人,又是个女子。
若就此抛弃她,茫茫林莽,凶险万分的金国境内,还面临金兵的追捕,一个弱女子能有活路?
近乎杀人的举动,于情于理都不能做,更何况这个小宫女的来头恐怕……
哼哼!
所以从一开始,徐还就打定主意,哪怕前路艰险,也要带着她一起逃走。
……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东北不是一般的地广人稀。
女真人虽然在此建都立国,但会宁府城外的茫茫森林里仍旧没什么人烟,躲藏其中并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尤其是秋季多雾,更容易掩藏行迹,有那么两次曾远远听到有人说话,但还是从容躲过去了。
生存也不是问题,侦察兵出身的徐还野外生存能力极强,想当年在荒漠里都能熬个六七天,何况是秋天的东北林间。
松果、榛子等各种各样的野果很容易采摘,小溪里围个堰就能抓到肉质肥美的鱼,徐还甚至还猎到了一头鹿。
毕竟有那么一句老话——棒打狍子瓢舀鱼。
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张,但至少不缺吃的,小宫女本来有点受寒感冒的迹象,休息了几日也已不药而愈,算是莫大的幸运。
就这样,二人在森林里一躲就是七天,平安无事。
第七天的时候,徐还决定走出森林。
……
小宫女柔儿对于这个决定不意外,但有些惊讶。
于她而言,这七天是两年来过的最安定,最舒心的日子,不必担惊受怕,不必惶惶不安。
在风景如画的森林里,有吃有喝,被徐还照顾的很妥帖。虽说某些状况比较艰苦,却也怡然自得,不知不觉间竟然生出些许不舍和留恋来。
不过徐还说:必须——得走了!
他有充分的理由,林间虽暂时不缺食物,但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他们已经很多天没吃到盐了。
俗话说盐是力气,长期盐分摄入不足,体力和体温都会下降,这对于野外生存而言是致命威胁。
再者,大自然和食物链从来都是公平的,林中虽然容易捕获到小动物为食,却也有猛兽出没。尤其是最近两晚,有虎啸狼嚎声从远处传来,让人不免心惊胆颤。
没有武器,徐还自问没有武松的本事,惹不起只好躲了,晚上怕点火暴露位置行迹,就不得不爬到树上休息。
不过抱树和抱美女的感觉相差太远,提心吊胆,还得小心翼翼不掉下去,着实不怎么舒服。
这就罢了,最紧要的其实是时间和天气。
如今已经是农历八月间,会宁府所在的东北黑省松花江畔天气已经转凉,尤其是入夜以后寒意十足,眼看再有一两个月就要落雪结冰。
然后好几个月时间都将是冰天雪地,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天气,到时候又该怎么活呢?
一个逃走的宫女和奴隶,在金国境内多待一天,就多一分生命危险,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山林冰封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尽快南归,势在必行!
毕竟,一切的努力是为了回到——
中原,江南!
……
小宫女虽然惊讶,但没有反对和迟疑,徐还的理由很充分,很合理。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反对的资格,没有徐还她根本活不下去;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已经隐隐把徐还当成主心骨,几乎完全信任,不由自主地依靠。
徐还说要走,她自然二话不说跟上。
至于可能的艰辛凶险,她也早有心理准备。
逃亡路上辛苦凶险些又能如何?再怎么样能比得过北上时被金兵驱如牛羊,百般凌虐的艰辛凄惨?
没死在会宁府,没有像其他姐妹那样被女真人蹂躏已是莫大的幸运。有希望逃出去更是莫大的动力,足以让她不畏一切艰险。
即将踏上逃亡之路,徐还将猎来的野味烤成肉干,以备食用。一对鹿茸也带着,出山之后或许能换点钱财。
从会宁府到南方数千里之遥,靠两条腿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想想真是有点伤脑筋呢!
“柔儿小娘子,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徐壮士请讲。”
徐还笑道:“就是这个问题!”
“呃…什么问题?”柔儿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有些疑惑不解。
“称呼…或者说我们的关系。”
徐还笑道:“一男一女,行于路途,若我们这般彼此相称呼,恐怕被引人侧目,被人怀疑。”
“哦…是!”小宫女略微迟疑,旋即明白过来。
哪怕金国不讲究礼教,一对陌生男女外出同行,于情于理都容易被人怀疑。
“那怎么办呢?”
徐还沉吟道:“我是想啊,我们还是扮作亲人吧!”
“好,那我们兄妹相称?”小宫女反应很快。
“呃…恐怕不行,天下有不同姓的兄妹吗?”徐还反问道:“对了,还问请教柔儿小娘子,您贵姓?”
“我…”小宫女微微迟疑,旋即摇头道:“不记得了,自幼年入宫便只有柔儿这个小名……不若我暂时随徐大哥姓如何?”
徐还听得明白,片刻的若有所思之后,轻轻笑道:“姓氏倒是不打紧,不过这口音…兄妹之间怎会有口音差异呢?”
“那…”小宫女顿时神情黯然,自小便是一口标准的东京官话,想改不大可能,且很容易暴露身份。
“所以,我们…还是扮作夫妻吧!”
徐还笑道:“按照北地习俗,我呼你媳妇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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