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看来,这是一处大气磅礴的王帐。
纯金的顶棚上雕刻着中原独有的腾龙图腾,围着四周的是纯白织就暗金丝线的幕布,而在这层幕布之外还垂落下一层浅浅杏黄色的纱幕。
月光穿过了织物的纹理,散发出莹润的光泽,与室内的光亮明艳相辉映,虚幻摇曳的光彩让人有置身海市蜃楼的错觉感,而缓缓升起的安息香尘,更加加深了这种缥缈的错觉。
云烟的来源,是王帐角落摆放的一尊青铜鹤寿双年香炉,一缕缕的香尘白烟从鹤张开的嘴中喷薄而出,再以婉转秀美的姿态盘旋上升,制造着山海之相的小小幻觉。
在香气明明灭灭之间,可以看见摆放在东边气窗下的一张梨花木拔步床,但奇就是奇就在这里,分明只是草原的王帐,为什么满目皆去都是中原的器具家具呢?
淡金色暗纹的皇家男子常服,黑色长发束成一际士人髻在头顶,其余在身后披散开来,比起尊贵的外裳,显得更高贵清隽的男人面容是那样恬淡——苏子墨正合衣侧躺在拔步床上,白皙大手在身旁的另一道倩影身上,缓缓打着拍子。
汐儿陷入昏迷的时间太长了……又常常莫名的陷入梦魇,他必须得时时亲自陪在她身边,在她梦中轻泣的同时给与她温柔的抚触。
她失踪以后,他因为痛失所爱,哪怕是将曾经最想得到的皇位到手都没有真正开心过。
那日有人呈上部落挑衅的奏折,汐儿的下落在暗卫那里依然没有眉目,为着心中的无名怒火,他居然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御驾亲征。
谁又能知道,他最心爱的汐儿就那样沉沉的睡在草原上。
他衷心的暗卫将情报送给他,他不顾属下的阻止,孤身一人纵马率先来见她。
却只看到了沈临风快要分辨不出来本来面目的尸首,和她昏死过去的倩影。
那一瞬间,他差点忘了呼吸,他以为他来晚了!
可太医的提醒让他重新心跳起来,汐儿还活着!为了她,苏子墨当下决定安营扎寨,随军的太医被一个个提溜进了布置一新的王帐。但得到的却不过都是些汐儿可能快不行了的谬论。
笑话!他是中原之主!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女人的生命,难道阎王还敢来抢吗?苏子墨恩威并施,太医们个个使出看见的本领。虽然汐儿昏迷多日未曾醒过,但他还是相信着凭自己浑厚的力量,她一定可以好起来!
这一日,一定不远了。
时间在苏子墨坐镇王帐,四处剿灭不肯归顺的部落众中匆匆流逝。那天时正中秋,金桂折枝,蟾宫赏月。
他沐浴着浑身的血气,换洗了一新想要上床陪汐儿,却看见了那双缓缓睁开,望着他眨啊眨的美丽月眸——她醒了!
苏子墨的心瞬间狂跳了起来,近乡情怯,他甚至不敢触碰她,跌跌撞撞丝毫谈不上优雅的跑到门前叫人进来。
太医一个接一个的滚了进来,苏子墨趁机走到了外账,平息内心的惴惴不安,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像一个从未见过女人的少年般心潮澎湃了。
经过太医的一番仔细检查,才算是确认了汐儿的玉体,似乎开始有好转的迹象。
汐儿感受到太医和侍女们身上的善意,平息了一下喘息,躺在床上怯生生的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汐儿会在这里?汐儿的夫君呢?”
“我一直都在啊,汐儿!”一直在外间踌躇的苏子墨,听到里间汐儿一开口就是轻柔的询问他的踪迹,他喜的什么似的,一溜烟小跑来到她的榻前。之前他一直悬心该怎么和汐儿解释他为何这么久才找到她呢?但现在看来也许没那么糟糕,她不会生他的气吧?应该不会吧!
见陛下进来,识趣的太医侍女们也如潮水般自顾自的退下了。
“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呢!我的夫君名讳是沈临风。”见来人是个俊俏的陌生外男,她羞涩的低下头不敢和他四目相接,接着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美目盼兮道:“从刚才就没看见他呢,请问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汐儿你……”苏子墨嘴唇扯出了一个干涸的笑容,刹那间他的心无比慌乱。为何?为何汐儿把自己忘了一干二净?为何?为何她口中称沈临风为夫君,他们分明是兄妹,且那沈临风明明已经……
“你们成亲了?”苏子墨的声音暗哑无比,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锤般。
“是啊,那天……那天……”努力想要回想什么,她的小脸却突然白了一下,胸口闷痛的厉害,但更钝痛的是脑海。
“汐儿,你怎么样了!”苏子墨焦急的揽住她柔弱的双臂问道,语气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情深。
“……我没事……”汐儿柳眉微蹙,忍受着心口的疼痛,意识到这个俊俏的陌生男人一直在搂着自己双臂,可她居然没有下意识的推开?想到这里,她努力想要抽出自己的双臂,苏子墨见她小脸挣的通红,心中难受,忙轻轻放开,汐儿却因为抽出用力过大的惯性跌倒在了床榻之上。
“汐儿,你如何了!”苏子墨不敢再触碰她,只能由着她卧在床上一动不动,心如刀绞。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疼……让汐儿休息一下就好……”汐儿背对着苏子墨趴在床上,摇了摇螓首,咬紧了玫瑰花瓣似的菱形小嘴忍痛。
“好,那汐儿你休息……”苏子墨看着汐儿乖巧的躺在了床榻上,自己盖好了锦被,蜷缩成只小兽般——他觉得他快要心疼的窒息了。
等到汐儿呼吸渐渐浅顺起来时,苏子墨神色阴冷的来到外帐。此刻太医正七七八八的垂着头跪了一地,等候他的吩咐。
“到底怎么回事。”他横刀立马般坐在简易王座上,狭长的凤眸浅眯起,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势隐隐环绕在众人周遭。
“汐儿……姑娘好像头部曾经受过剧烈的撞击,可能……可能……失忆了……”
“如果失忆她怎么会记得沈临风?”话音落,苏子墨突然自己想通关节,如果沈临风一直跟在失忆的汐儿身后,那么重新认识了他也不算是什么新奇事。
这个沈临风,在明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入宫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带着她在草原流浪。还骗失忆的她成亲,这个家伙,真是死不足惜!苏子墨狠狠摩挲着拇指上的珊瑚扳指,眼神也越来越森寒。
“陛下,汐儿姑娘身子虽然好像有好转迹象,但她始终过于孱弱,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草原的冬天太过寒冷,怕是要熬不住。可是如果强行送汐儿姑娘回京,她的身子骨也不知道是否经得住长途跋涉?
苏子墨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另只手随意的挥了挥,太医和侍女们便潮水般的退了出去。他轻喘出一口气,往椅子背上仰躺着,脑海此时却在转个不停。
他预先准备了找到汐儿后的一百种可能,却独独没有考虑到会是这样彻底变成陌路的结果,打的他措手不及。
告诉汐儿沈临风已经死了,然后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吗?
让太医治好汐儿,让她恢复记忆再回到自己身边吗?可是如果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自己曾经伤害过她的那些往事,还能毫无芥蒂的回到他身边吗?
他自幼研习帝王心术,登基不久军权和国库就由他一手掌控起,满朝文武也莫不归顺,帝王之道与他而言驾轻就熟。但唯一让他患得患失,无法权衡利弊的,却是汐儿这个柔弱的小女人,上苍,如果你真的有灵,请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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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生活在塞外,没有了宫规约束,也少了很多事做。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几个宫里长大的宫婢正三两蹲在蒙古包前,边看月亮边闲磕牙。
“……”
“陛下对汐儿姑娘真是没得说了。”长得胖点的宫婢叹了口气。
“可不是,汐儿姑娘昏迷中衣来伸手药来张口,这些活咱们陛下居然一手包办了。可惜她醒来后却对陛下一点都不记了……”见她起头,另一个也随口聊上了。
“我好像听说,她在塞外又成了亲?”
“好像是吧?不过她那个夫君好像已经死了耶!听先行官说的,当时血肉模糊的好可怕哦!”她的表哥就是先行官之一,当时悄悄告诉她时她简直都不敢信,有这么可怕吗?
“是怎么死的啊?”
“谁知道呢?”
“等等,你说她成了亲?可她不是早就……那岂不是给陛下戴了好大的一顶绿帽?”
“是哦,天啦!这样的情况,谁能容忍那个所谓的夫君活下来啊!该不是陛下杀的吧。”
“怎么可能呢?”陛下会做这种事情吗?
“怎么不可能?这种事哪个男人能忍?陛下可是明媒正娶呢,杀了他都是轻的,我看应该诛灭九族!”胖点的宫婢投去轻视的一瞥,你们太不了解男人了啦!
“嘘!你们轻点!”蒙古包的布帘掀起,袅袅娜娜走出个宫婢,她眼波流转着朝王帐里看了一眼。“声音太大了,小心吵醒了汐儿姑娘。”
“她不是早就喝了药睡了吗”
“轻点声,总没错的。”
随着这声轻轻的话语,宫婢们聊天的声响也渐渐低了下去。
汐儿穿着白纱寝衣,静静躺在梨木拔步床上,眸子无神的睁大着。
被杀……被杀……宫婢那‘夫君被陛下所杀的’话像是一个魔咒,不停在她耳边回旋着,她一双小手紧紧捣住双耳,蜷缩着。
这是哪个无知宫婢在胡说!不是的,不是的!夫君不是被那个陌生的温柔男人杀的,他也根本没死!他明明好好的活着,他说要替汐儿报仇,他说要杀了汐儿,他说很爱很爱汐儿……
沈临风临终前的话语和宫婢的‘沈临风已死’像是一阵旋风,将柔弱的汐儿牢牢包裹在其中,狠狠的旋转着,每一句话都越来越大声。
汐儿的小脸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喉间的热血上涌着,她抽搐着忽然发作了起来,‘咕噜’声翻到在地,但王帐里到处都铺满了纯白的羊羔毛地毯,落在上面悄无声息。
她攀附着,努力想爬到桌前拿备用的汤药喝下去。
‘啪嗒’一点殷红的血液落入了纯白的羊毛地毯,接着很快被羊毛吸收,纯白之上很快氤氲出了一点钱币大小的血迹——惊心动魄。
汐儿颤抖着手想擦拭,擦了又擦,小手都生疼了却一点作用都不起,根本是徒劳,她再度抖着手想扶着桌子站起来,沈临风和宫婢的话却依旧在她的耳边环绕着,那样清晰,又那样绝望!
“……不……不……”她徒劳的挥着手,却被一双用力的双臂回握住了。
汐儿娇容一喜,轻启檀口弱声道:“夫君?”
抬起头时,却看见了苏子墨那不辩喜悲的俊容。
他眉眼不移不看自己,正双手将自己横抱起,轻而易举的将汐儿放在了床榻上,他淡声道:“要喝药你可以叫人,别自己拿。”如果不是议事提前结束他及时回来,还不知道可怜的汐儿要在地上挣扎多久?
“……汐儿知道了……”她慌乱的点了点头,小手交叠在胸前,柔弱的心跳正因这个陌生男人的温柔碰触而怦然不止。
可是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怎么可以背叛自己的丈夫为别人心悸?那是淫贱的标记!汐儿美玉般的小脸一会惨白一会潮红,心慌不已。
苏子墨面无表情的端着药在汐儿面前坐下,温柔而笨拙的想喂她喝药,汐儿赶忙侧过芙蓉小脸去,小手想要接过药碗,轻声问道:“……我可以自己喝,那个……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夫君……”
苏子墨喂药的手稍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没有拒绝汐儿想要接过药碗的意图,所以放了手,谁知道汐儿手中没有接稳,半碗汤药直接泼洒在苏子墨绣着金线暗龙纹的常服上,那料子极吸水,很快就将乌黑的药汁氤氲开来……
“……对不起!”汐儿惊吓不已,赶忙伸出小手替他擦拭衣襟。
“无事。”苏子墨深深看着她,轻声道。
“……我不是故意的!”汐儿依然在道歉,她的小手慌乱的在他胸前擦拭着,那乌黑的药汁也沾染上了她微微粉白的小手,黑白之间,显得那样可怜和无望。
“我说了无事的。”苏子墨一把攥住了她胡乱擦拭的纤弱手腕,汐儿的面容悲伤不已,正浅浅的启着檀口,似乎在邀吻一般,她吃惊的抬头看着他:“……对不起……对不起……”她连接个药碗都做不好,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汐儿……”苏子墨的眼仁里翻涌着浓到化不开的爱恋,每看她无助的神情一次心中就疼痛一次,而他实在是太思念她,太久没有得到过她了:“……不要再想那个人了,就这样,我们不问以前的一切,就这样呆在我的身边好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攥着自己的手好痛,但她为什么舍不得挥开?而他又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全不明白,为什么他神伤的样子,自己又心口闷痛不已呢。
“你不需要明白,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看着汐儿纯洁如小兔般的迷茫神情,他颤抖着,勾起了她的细致下巴,俯下俊颜,很温柔很温柔的含住了她半张的檀口,汐儿呆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挣扎了起来。
苏子墨攥住她的双手却不曾半分放开,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发顶漩涡,将她牢牢的摁在自己的大手和嘴唇之间,细细的品鉴着这好久不见的甜美小嘴儿。
“…………不要……”汐儿痛苦的挣扎着,却没有办法挣脱一分一毫。更让她害怕的是,苏子墨的吻那么温柔,温柔到她几乎不想推开他。就像是最淫贱的女人,明明有着夫君,却被别的男人不由自主的吸引。
苏子墨摁着她不安扭动的美丽头颅,迷醉的吻着这个小女人,他温柔而霸道的钻入了她的檀口中,戏弄勾缠着她的丁香小舌,舔吮过她整齐迷人的珍珠贝齿,那只攥住她的大手也紧紧的将她拥在了滚烫的怀中,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环住汐儿的双手也渐渐收劲,勒的汐儿生疼。
“……不要……放开汐儿……”汐儿轻声啜泣着,然而苏子墨充耳不闻,他濡湿火热的唇覆上来辗转吸吮,牙齿轻轻啃咬香软的唇瓣,灵活的舌头撬开汐儿紧闭的贝齿,长驱植入,尽情在里面和汐儿的嫩舌纠缠肆意搅拌,吸吮着汐儿中的蜜汁,更有点点银丝在汐儿口边滴落,显得那么淫靡和可怜。
“……不要……”她不安的摇动着头颅,心中想着自己绝对不能对不起夫君,但她的身体,却因为苏子墨的深吻而发生着剧烈的变化,不!
“别哭了。”苏子墨的温柔方式和沈临风完全不同,他缓缓松开了手,加深了那个吻的同时,用修长的白皙手指缓缓擦拭过她不停涌出的细碎泪花。
“……你走……你走!”因为他的松手拭泪,汐儿终于得以双手推挤着离开了他的怀抱。而那团因为她打翻的药汁正在他的胸口肆意伸展着,宛如一品氤氲开来的墨色牡丹,显得妖艳夺目又尊贵无双。
“我会让侍女给你再端一碗药过来,我就在外帐。有事,你就喊我。”苏子墨的声音粗嘎低沉,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似的,得不到汐儿回应的他闭了闭眼,深深看了眼汐儿陷入发呆的小脸,他轻叹了口气推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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