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可是没有食素的流行文化,只能说明在此之前倭人实在是太穷困了。
海鱼也不是整条的吃,只是分食鱼块,加上酱煮的萝卜,都用小碟装上,看起来很精美,也使得大魏瓷器供不应求,但份量少就是份量少,所以在倭国见不到胖子,也没有几个大个子。
除了倭人之外,海外诸国的人到处都是。
留着短发的吕宋人,有不少还是华商,移居吕宋已经超过二百年了,连发式也是和吕宋人相差不多。
留着散发的三佛齐人,手持念珠走过,他们肤色黝黑,个头也是偏矮,深目扁鼻,看起来相当怪异。
不管是东洋还是西洋,倭人或是吕宋,还是三佛齐,满刺加,或是真腊人,暹罗人,几乎所有各国的人都能见得到。
但陈道坚发现一件事,所有的各国人中大商人较少,多半是船员,水手,或是伴当护卫之类的身份。
很多各国的商船,主事的还是魏人,君侯,商人,船主,十个里头有七个是魏人,不管是现在的大魏人,还是曾经的唐人,这些人的身份一眼就叫人看的出来,那种气质哪怕在海外百年,仍然相当明显。
用南安侯的话来说,华人在海外,东亚东南亚地方都是掌握着当地的经济命脉,当初陈道坚不是太理解,现在他隐隐明白过来了。
听说有一些大家族,在暹罗,三佛齐,甚至满刺加的华人家族,都是富可敌国,隐隐能影响到诸国的走向,这些年来,满刺加正式列入天方属国之一,连国主都改号为苏丹,回想大魏盛时,三代满刺加国王都曾经入大魏京师朝拜,久住不归,甚至两任国主死在京师,当时的宣宗皇帝令在京师外替他们起山陵,两国之间的交谊不可谓不深。
现在却是完全不同了,华人世家在满刺加受到打压,就算归信天方教仍然被列国不可信的防范对象,想如兰芳那样由华人的世家大族建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徐子先还隐隐表示过担心,满刺加的华人很多,在现在的状态下是最为提防的一群人,很可能会招来不可测的大祸。
陈道坚很注意一些满刺加来的华商,和天方人一样,他们也穿着白袍,戴着头巾,虽然一看就知道是华商,但他们尽可能的把自己装饰的如天方人一样。
最令人惊奇的就是天方人和泰西人。
泰西人现在到倭国来的还是极少数,他们多半到满刺加和三佛齐就被拦住了,只能往真腊和莫卧儿那边去,听说泰西人航海能力极强,他们甚至能从吕宋海的另一面过来,现在在吕宋已经有一些西班牙人在聚居,常年驻在吕宋,接收从他们在海外送过来的土产,同时把吕宋的货物带回到那边去。
现在的东西方贸易,应该是属于被卡着脖子的时代,并没有畅通,按照正常的时空发展,现在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抢占了大半的南美,荷兰人在北美的纽约兴建了港口和初步的定居点,或许还没有,应该是初步开始抢占南美的地盘。
南美的白银,黄金,各种香料物产被运回欧洲,同时他们发现了从南美到吕宋的航线,然后从吕宋到中国,中国的货物经这条航线运到南美,再到欧洲,后来直接从马六甲往欧洲的航线开辟出来,然后就是南美的白银涌中国,中国的货物和黄金从马六甲进入欧洲,同时还有锡兰的香料,各国的特产纷涌而出。
可以说,在那个时候是全球贸易的发端,和现在的情形略有不同。
现在也是全球贸易的开始,但更艰难,更初级,更粗糙,也更有机遇。
……
南安侯府在港内有自己的驻地办事处,在将来,可想而知南安侯府会成立自己的贸易组织,叫商行,公司,无关大雅,重
要的就是岛上的产业只能官办商业,不可能交给民间组织。
在东藩是不存在民间商贸发展的空间,地盘太小,所有的利润点都被侯府抓在手里,不象在福建路,浙江,广州,凭官府吃不下所有的利益,也没有办法将所有的对外贸易全部官办官营。
南安这里就不同了。
不光是重要的资源都被侯府掌握,私商只能是大陆商人采用合作的办法与侯府建立关系,更重要的,也是徐子先对心腹重臣们吐露过的。
兴产殖业,创办大规模的海军,建立海外殖民圈,这都是未来这个官办公司要做的事。
纯粹的官方组织会太“官方”,受制于国内的律法和很多规矩限制,商行,公司,没那么官方,当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大魏或南安侯府的府军,到海外抢掠别国的商船,道义上被指责怎么办?
抢占殖民地,烧杀抢掠,总不能说是南安侯的官兵去做这种事?
公司就不同了,半官方,大股东就是南安侯本人,但具体做事的人又没有真正的官方身份,相当的方便,灵活,还易于控制。
一声传召,就能把公司总督叫回来训斥,或是换人,按几年一界换一个总督,配属的官员,将领,军队,经理,还有文员们,殖民地的官员属吏,还有那些外围的势力都是由官方配给,不怕他们会想着独立,因为大半的核心权力在母国政权手中。
这就是公司开辟的好处,荷兰,英国,都成立过向海外开拓的公司,比起各自的国公和大贵族们亲自下场要强的多。
办事处的主事者是一位二等吏员,这也是徐子先在侯府规划上的一次小小的变革。
整个南安侯府现在的吏员人数是五百多人,已经相当庞大。
这是因为徐子先采用了比大魏更精细,更具活力的管制体系,尽管大魏不是那种皇权不下乡的粗疏管理,但相较而言,官吏系统还是繁琐庞杂而缺乏效率,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混乱。
这是改制未成功的后遗症,徐子先只是要将其再次梳理一次就可以了。
徐子先将吏员分为几个大体系,一种是军吏,军中的司法人员叫军法吏,普通的军中司书校书人员称为军吏,他们将为未来的军队管理体系打造牢固的基石。
军政,军法,军谋,后勤管理体系,这些体系的建立需要大量的军吏,相比较大魏的军事管理体系,这样的划分更专业,更细致,更高效。
另外就是有令吏,枢机房和诸房人员,各曹的办事人员,按标准等级划分,比如三等吏,负责某件具体的事务,是办事人员。
二等吏,负责某件事情的主导,比如眼前这个办事处的主管吏员。
一等吏,则是官员的副手,不光是负责具体的行政事务,也要负责与官员会商,确定事务的流程,甚至建言献策。
吏员积劳可以获得奖励,但要升等就相对困难,只有在本职工作上表现的相当出色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一等吏员,积劳和获奖若干次之后,通过文墨律令的考核就能够提升为官员。
官吏并非一体,但官和吏的界限被再一次的打破了。
这才是徐子先认为的官吏之道,官员此后不再经过考试获得官位,而是吏员,吏员从任职那天起就要考试,文法律令考试合格后方能为吏,然后通过立功升等,通过会推投票才能升职,靠裙带关系或拍马奉迎是肯定不行,而希望一考定终身,一次考试就获得为官的权力,这对很多不擅长考试,家境也不能维持长时期苦读的聪明人来说,并不公平。
徐子先现在并不是要废弃科举,他是想把科举官视为选举官,更高的学历,标准更高的操
守,更广阔的视野,可以在读书人,普通人,吏员中选取,限定考试次数和人数,他们可以用更高的视野来确定事务的发展方向,但真正的实力就交给事务官去做。
科举官可以务虚不务实,也可以务实,看实际的权力和地位,也看自身的能力。
他们会是一种标杆和道德上的榜样,可以看出国家的大政方针的走向,不再蝇营狗苟,华夏的文明传承,确实有出色之处,掌握了先哲学识的人可以坐在高位上,但理应看的远,懂的多,为国民在道德,技术,哲学,外务包括军事上指明正确的方向。
军吏和令吏之外尚有法吏,专学律法,大魏的提刑司相当专业,但也是弊病,过于行政化。徐子先是希望将法吏扩大,分别为提刑,靖安司,法司等诸部门,负责刑侦,检查,判案等,将原本的提刑司和大理寺划分的更严谨,更专业,并且杜绝用路提刑,府提刑,县提刑这样的划分法,而是分为中央,地方,各聚集区,基层法司,中层法司,高层法司,不管是问案,审断,判决,都是由专业人员来完成,并不受当地官员的约束和指挥。
军吏,令吏,法吏,分别为一二三等,按等级划分薪俸等级,每个人都拥有一定的权力和上进的渠道,这才是徐子先心里最好的官吏之法。
将法司,军队,日常行吏,考核,稽查,财务审核,廉政,分门别类的设立好,确定完整的规章制度,而不是如此前那样的含糊不清,这才是最要紧的。
比如吏职,大魏的吏职就是含糊不清,模糊无比,诸多名义的官吏不分,吏员职责不分,正经的经制吏有的地方超编,有的则严重不足。
每个县衙都会有雇佣的师爷,衙门内外充斥帮闲,那些小人多半是无赖之流,朝廷加十文税,给他们上下舞弄一下就成了五十文,乃至一百文。
吏治不清,向来是王朝末世的标志性的产物,徐子先希望能永远杜绝这一点。
完全不腐败不利用权力的官吏是不存在的,给予一定的约束,使政府永远在较为良性的基础上运作,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由于薪俸很高,有上进的希望,并且南安侯府的高层已经明确表态,今年冬季会有相当丰厚的年末奖励,海外的外派人员,视表现会有翻倍的奖金,这使得很多真正的聪明人都甘愿被派驻海外,并且乐在其中。
前来迎接陈道坚的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二等令吏张伯甫满脸的精明干练,身量中等,穿青色短袍,下摆还掖在腰间,走路时大步迈向前方,走到陈道坚身边时,他远远便是拱手一礼。
“见过陈大人。”
侯府现在的秘书阁左辅李仪被视为官职最高的官员,然后是右辅,接着是各司曹的司判们,如果按品级来算,李仪大约算五品,右辅六品,判各司曹算从六品或七品,不管是几品,地位肯定是远在吏员之上,张伯甫的礼仪相当恭谨,也是主动施礼。
看的出来南安侯府在倭人这里算是有了初步的影响力,在张伯甫行礼的时候,很多倭人和行商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眼光。
陈道坚年方十七,尚不满十八,年轻俊秀,衣着得体,身形高大匀称,显示出完美的中华上国男儿的风采。
至于读书的秀气,长期为官养成的些许贵气,更是令得陈道坚仪表出众的同时,风度,气质,也是相当的出色。
沿途不仅是商人,倭人武士和行人们在瞩目这里,那些妇人们更是用迷醉的眼光看着这边,互相议论,发出阵阵娇笑。
陈道坚这样的俊俏小郎君,又是大魏官员的装束,引起这样的骚动,并不值得奇怪。
很多倭人交头结耳,有个老倭人道:“看到没有,这便是上国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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