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为自己刚刚行为娇羞的颜惜听了自己哥哥这话,差点气得把自己装钱的竹笼扔过去打他了。
“哥!你怎么!?怎么能这样说!?”
颜忻此时却仿佛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般,语气变得有些无奈,“惜儿,你若是不愿意我们给你安排的人家,就直给我说就是了,干嘛还要演这戏给我看,你让我难堪倒没什么,只是你自己的名声也就没了呀。”
见着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逐渐地有些不对,颜惜都快要急哭了,这年头女儿的名声是极重要的,要是真被人以为自己是出来私下与人相会,只怕以后就别想嫁出去了。
“唉,你不懂科考,以为什么都像戏里面说的那样进京赶考,原是我的错,没跟你讲清楚,兄长给你道歉了。”
“我没有,不是,你,怎么……”颜惜有心反驳,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急得在那里落泪。
“喂喂喂,你怎么说也是个做兄长的,怎么能这样呢?”贾瑜两世为人,都是身为兄长照顾幼妹,今儿见到这样不称职的兄长,心下就有些不平,便随口说了出来。
那里颜忻闻言怒火更涨了几分,看着贾瑜身量不高而且面相较生不似本地书生,便昂首说道“这位兄台,先不论你刚刚如此轻薄舍妹,只是这某家中之事,你这外人就别插手了吧?”
贾瑜闻言眉头一皱,正想说话,就见面前的少女红着眼睛拦着自己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这确实是我家事,公子还是不必多言了。”
颜惜实在是不想让自己兄妹二人在他眼前出丑了,只想赶紧离开此处,再看他一面都觉得羞愧。
贾瑜却是理会错了意思,气笑道“真是糊涂,你亲哥都不护着你,我好心帮你说句话,你还还不领情,算了,就当我瞎操心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看着贾瑜的声音,解释的话都堵在嗓子口了,颜惜生生又把它咽了回去,低低地哀叹了一声,便站在一边没有言语了。
那边颜忻总算将那帮文生连哄带骗地送走了,直说明儿还继续吃酒。那帮文生里除过一两个小有名气的,大多也都是似颜忻一样的无名又无才的,只不过比他早进这文书圈子一段时日,听得有这白吃酒的好事哪个不高兴,也就把刚刚那茬忘在脑后,直夸颜忻真是有旧时文人千金买酒之风。
送走了人,颜忻回头看着自己满眼含泪的却又是头疼起来,虽然自己能凭着兄长的身份压她一时,但毕竟回到家里去,自己还有母亲在,这母女俩一通气,自己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颜忻脸上又变得随和起来,将妹妹的手一拉笑着说道“刚刚是兄长不对,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唉,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官官相护的道理,要是我不多认识些人,就算我考上功名,那也没有官做,到时候白白花家里那么些钱。”
颜惜不懂这些,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兄长,毕竟家里如今就指望着他了,叹了口气正想说要回家的时候,又听得颜忻说道“好妹妹,你能不能把刚刚那钱先给我,我那边刚吃早茶钱还没付清呢。”
颜惜心中一酸,却又不好说他什么,把刚刚他递给自己的几十文铜钱又从荷包里取出来递回给他,颜忻看着颜惜腰间依旧鼓鼓囊囊的荷包,眼珠一转“好妹妹,忘了跟你讲,上回我跟家讲要一支笔练字,娘就给我买了根好的。我为了不辜负娘的一片心意,立志要练一手好字,那简直是废寝忘食、日夜不分地练,可你也知道咱家又买不起多少纸,我只好在蘸着水在那石头上写,这练得太入神了,手上一用力就把笔给写坏了,正愁这事儿不好跟娘讲,不然她又得骂我败家,你看这怎么办呢?”
颜惜哪能不明白他是何意,叹了口气,把荷包从腰间取下在手上掂了掂,递给颜忻道“我不晓得这钱够不够,你拿着去看吧。”
颜忻喜出望外,赶忙把荷包接过来,把钱倒在手里数起来。嘿嘿,这怕是又有个百十来文,加上我余下那些明儿又够快活一天了。
他当下就把铜钱放在自己兜中,拿着个空瘪瘪的荷包说道“嘿嘿,我妹妹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瞧这荷包绣的,以后定能找个好夫家。”
一旁的春妮都快气死了,可也知道颜惜这逆来顺受惯了的好脾气定是说不出来什么,便赶忙站出来说话“颜惜这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颜忻听闻一拍脑门“嗨,怨我怨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真是该死该死,来,妹妹你拿着这钱,去对面街道买些吃食填填肚子,噢,别忘了给咱娘也带些,她定也没吃呢。”说完便摆了摆手,往茶楼里去了。
春妮一把打翻了颜惜手中那几枚铜板,愤愤地说“真真是个混账,这几个钱够干什么的?买个饼都不带够的,还让你带些回去给你娘吃,他怎么不出这个钱?难不成那是你的娘,不是他的娘了。”
颜惜红着眼睛,蹲下来慢慢地把那几枚铜板捡起来。春妮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便替她把剩下几枚铜板一捡,赔笑着说“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我请你吃糖葫芦可好?”
颜惜微微偏过头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糯糯地说道“我还是回家吧,娘还没吃饭呢,她这些日子得了湿病,腿脚不利索。”
“你忘了,昨儿晚上我给你说了,我嫂子说了她今儿去你们家看看你娘,我嫂子那人可好了,你还信不过她?再有,我给你说,过几日扬州城里要办诗会,你忘了去年诗会,隔壁村的几个丫头编的花篮在诗会上卖了好些钱,那时候咱俩还眼馋人家呢。如今我知道一个好去处,那都是些漂亮的花草,咱们多采一些拿回去,你这手比那几个粗丫头巧多了,编的花篮肯定也漂亮,到时候在诗会上定能卖好些钱,那时候你还能有些余钱给你娘抓药不是?”春妮抓着颜惜的胳膊一个劲地摇着说道。
颜惜无奈地点头道“好好好,依你依你这可行了吧?只是今日我实在是得回去一趟,这事,我到底还是得跟娘讲,不然再由着我哥把娘哄下去,到了娘亲自知道的那天非活活气死不可。”
听得这话,春妮可真是想拍手叫好,这混蛋总算要被治住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这丫头总算是开了窍,要是再这样怕下去,养成了个软性子,怕是到了夫家也是被欺负的。”
“你这个妮子,三句不离了还,看我不打你。”
“嘿嘿,你追我呀。”
“你莫跑……”
……
穿着得体的姑娘在大街上跑来跑去是违背女德的,而像这样的农家少女追逐打闹则给这条杨柳堤岸平添了几份亮色。
不知又有多少书生看到这幅场景得了几句诗词,亦不知又有多少青楼歌女看到这场景平添了几分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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