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所有人都想呵斥一句“胡闹!”……
但说到底其实,并没人敢把这句,真的给说出来。倒不是说怕得罪了玉隐,只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玉隐她敢这么说,就一定敢这么做!
卫逸站在门外,心中一阵酸楚。一面是,他自己并不想一辈子就在这山寨里,了此余生。可另一面是,他也并不想让玉隐难过。但其实,卫逸自己心知,自己从来也不曾想象,或者说是不敢想象没了玉隐的日子,会是怎样……
卫逸一个人,茫然地走在山寨中,心情十分混乱,说不得是什么滋味……
走着走着,走到了房前,他想找秦朗聊聊,至少疏解一下自己的心情也好。
唯一走进女房内,看到凌未霜无言地站在墙角,慕容诗躺靠在床上,而秦朗则为她检查着脚上的伤。
“她没事吧?”卫逸有气无力地问道。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过两天就能好了!”说着秦朗将刚研磨好的药草,涂抹在了慕容诗的脚踝处。
“那就好……”
其实,此时谁都看得出,卫逸心情低落。不过,对于凌未霜来说,她并不想介入过多,说到底,她和卫逸也算不得熟悉。至于秦朗,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开这个口,多少来说还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慕容诗管不了这些,单刀直入地问了过去:“我这没事,但你怎么了?没事吧?”
“嗯?我?我没事啊!”卫逸勉强地挤出这一句后,看了看三人的反应,知道了自己的“演技”实在拙劣。“有那么明显么?”
“哈哈……还好还好!不过,对我也不能说么?”秦朗温和的口气让卫逸感到更加难受了。
“我真的没什么……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好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愿说我们便也不强求了……”
不过这边还在说着,凌未霜突然提出要走,这让卫逸感到,更加失落。
“为什么?”
“礼已经送到,留在此处也是无用。况且多做叨扰亦是不好,尽早回去才是。”
“凌姐姐不打算在此处游玩一番?”
“不打算。”
“哎呀!你真是的!毕竟霜姐姐也是女孩嘛!一个人孤身在外多危险!今天早上还遇到山贼了!还是早早回家比较好!”
“哦……”
“不过,霜姐姐,今天就算了吧……马上就晚上了,不如明天再走也不迟啊!”
“没事,我御剑很快……”
“凌姑娘也会御剑之术?”
凌未霜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那霜姐姐也再等一天吧。我的腿到现在还不是很利索,特别是现在刚敷上药,刺激之下反而更痛了。从这走到山下也很麻烦,我的腿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霜姐姐明天带我一起下山吧!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你也要走么?”
“我不走在这还能干嘛?外面还有那个凶神恶煞,现在说是放过我了,谁知什么时候又会反悔……还是早早离开这里为妙……”说着,慕容诗便转头向凌未霜,道:“霜姐姐不用担心,你就带我带山下就行了!”
凌未霜闭目思考了片刻,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状,秦朗也赶紧附声而道:“那不知凌姑娘能否带上小生……”
“不能!”
果然又是毫不犹豫地秒答。不过躺靠在床上的慕容诗,倒是替秦朗说了句话:“霜姐姐先听秦大哥把话说完嘛,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就这样,秦朗和慕容诗,是一边讲,一边捧,如此七嘴八舌地把秦朗逃婚之事说给了凌未霜听,到最后,凌未霜终于还是答应带上秦朗了。
不过,连大哥都要走了的消息,对于在一旁傻站着的卫逸来说,无异于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此时,大牛哥送饭过来了。所有人用过晚餐后,先是秦朗回了旁边男房,然后是凌未霜说是要去山崖处练剑,这时屋内就只剩下卫逸和慕容诗了。
“你吃饭的时候怎么都不说话?”
“啊?那个……我……”
“别告诉我是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啊!我才不会信这鬼话呢!”
“那个,也不是,我就是感觉也没什么可说的而已……”
“你下午心情不好……应该不是我们的关系吧?”
“不是……”
“我猜猜……应该是跟前辈们有关吧……”
“是!没错!”
“果然。不过,那个凶神恶煞和你们的司徒寨主是怎么回事啊?好像关系很好,但好像又很不好……”
“他们俩总这样,一见面就要吵,有时还会动手……”
“他们早就认识了吧!”
“你说这个啊!他们两个还有……还有干娘……和我爹,早就认识了……不过详情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他们四个人都是一个门派的,不过具体是什么并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认识凌姐姐,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师从昆仑派的事吧……”
“那……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我小时候的事了……那是我五岁时候,那时的记忆,很模糊,那件事是我少有的,小时候的记忆。那时是虎大叔来山寨向干娘提亲,说是要照顾我和干娘,但干娘不同意就算了,司徒大叔还和他打了起来。刚才虎大叔说的倒不假,那时候确实是司徒大叔一直处于下风。当时我很害怕,就找来干娘,谁料想干娘一句话,让虎大叔分了神,就被司徒大叔一枪废了一直眼睛……但,司徒大叔也被虎大叔的一道剑气,打致重伤……所以那之后,我就不怎么喜欢虎大叔了……但其实,真的说来,那之前也没喜欢过吧……”
“唉……原来你们这也有这么多的故事啊……不过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咋了,但我大概能知道,不仅是你干娘和司徒寨主,连那个凶神恶煞,其实都是很关心你的!”
“我知道!”
“所以呢!你应该多多谅解他们才是!”
“你能不能不走!”
卫逸突出此言,给慕容诗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惊”字。当然,不知慕容诗,连卫逸也不禁感到十足的尴尬。不过片刻之后,慕容诗看这卫逸,笑道:“不走干什么?难道留在这山寨一辈子?你养我啊?”
“呃……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慕容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说笑了!”说着她抬起头望着夜空,继续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只是我,秦大哥,霜姐姐都是如此,虽然这很令人伤感……但你总得习惯吧!”
“那也许,永远都习惯不了呢?”
“不会的……你不能永远都长不大吧?”
“长大?”
“一个人如果能永远长不大,那一定是有人替他承担了太多,本该由他承担的,就像……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你一样!”
“我?”卫逸听到慕容诗如此说,感到十分奇怪。不过还未等卫逸反问回去,就听得身后有一声音传来。
“或者说,就像我一样!”
“大哥?”
“哈哈,人嘛,其实有些时候不必为难自己,谁都会有年轻的时候,谁都会有迷茫的时候,只要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便不必与自己为难,有些事现在想不通,暂时阁下也无妨,他日自然便会想通。当然,即使永远想不通又何妨?人嘛,吃亏是福,难得糊涂。前者能做到的人的确不少,但说到‘糊涂’其实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活的太过精明……”话至此间,秦朗顿了顿,笑着看了慕容诗一眼,然后又对着秦朗认真道:“活的太过精明,所以才会痛苦!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不妨便不要长大,其实也是件好事。”
“可……你总不能让替你承担着的人,就这样替你承担一辈子吧?”
“嗯,所以啊,这世间大多数人,最终‘还是会长大’。也正因如此,能一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的人才难能可贵。”
“也正因如此,能永远长不大也才‘过于珍贵’……”
“但……其实也不一定!仔细想想看,其实最珍贵的,莫过于历尽黑暗,却不改心光明,饱尝冷暖,亦不弃心中善恶!”
“唉……这倒是……”慕容诗此时听到秦朗的感慨,不禁叹了口气。
“大哥你们俩说啥呢?怎么我也一句都听不懂?”其实卫逸每一个字都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可偏偏就是这些字,组成了这些话,他便是一句也没听懂。
“你就个白痴能听懂什么?”
“哈哈哈哈……没有!什么都没有!不过是几句牢骚罢了!”
其实卫逸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和大哥还有诗诗以及凌姐姐,几乎可以说是格格不入。虽然他们三人也都是各形各色,但似乎他们就是一个世界,而自己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而其实,卫逸深知其中因果……
“大哥!”
“怎么了,阿逸?”
“外面的世界究竟怎么样啊?”
“你难道,一直就没从这山寨出去过?”
“虽然进过几次城,但说真的,你还有诗诗还有凌姐姐说的话,我都不懂……”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秦朗便用右手抱住左臂内侧,而左手则轻拈着下巴,双目似有却无地望着天空,道:“其实……真的来说,外面的世界,并没有那么有趣……现在外面战乱连连,百姓疾苦就不说了,便是这江湖上的勾心斗角,庙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也实在说不得是有趣……”
“秦大哥说的没错,其实外面并没有那么有意思,我和……”慕容诗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秦朗后,继续道:“至少我,其实还是很羡慕你个‘山贼’的!”
“我不是山贼!”
“我知道!我就说说的!还当真了……”
“不过你既然都羡慕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我……我还有亲人要照顾……我不能就这么留在这里……我有好多亲人,他们都需要靠我养活……”
“那你为什么不把你的亲人都一起带过来呢?”
“算了吧!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我……”
“总之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也确实让人伤感,但也没关系,反正你不就一直都住在这山里嘛。我和秦大哥以后回来看你的!”
“真的么?”
“一定!”慕容诗和秦朗,一起如此答应下来。
不过,第二天,三人还是走了。对此,卫逸一整天都情绪低落,他不禁在想,我是否应该就这样,一辈子在这山寨里?等着什么时候秦大哥或诗诗会来看自己?或第二年司徒寨主生辰之时,凌姐姐会再来一次?又或者,哪天又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人路过这山寨?
而更让卫逸无法想象的是,如果自己和懂些诗书的小兰成亲,会是什么感觉?如果自己和勤俭持家的凤儿成亲,会是什么感觉?如果自己和听话懂事的婉儿成亲,会是什么感觉?
最重要的,如果自己真的和自己这辈子唯一算是亲近的玉隐成亲,会是什么感觉?
第三天,卫逸一个人在屋子里躺了一天,没吃没喝。可他还是想不通,想不到,想不开。
除了去追秦朗的枭巢虎不在,司徒无归和玉隐看着卫逸,都是十足的担忧。
不过,直到第四天,山寨中再也见不到唯一的身影,留下的只是一张字条:
小玉,我走了,我知道,我和我爹一样不负责任,就这样不声不息走了。但我没打算离开山寨,可能这辈子也不能,也不会真的离开寨子。我只是打算出去走走,看看,我一定还会回来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别伤心,也别着急,一定要按时吃饭,而且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看到这张字条后,司徒无归第一反应就是安慰玉隐。
“阿玉,别担心了,这小子应然还未走远,我派人去追,一定能寻回!”
“算了!算了……”说着,玉隐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倚着床边,头轻搭在床沿,透过轻纱向场外望去,但她看的既不是天空,也不是飞鸟,也许只是一缕清风。
“你还记得……阿逸前两天带回来的那把剑么?”
“当然没忘!那是我昆仑派前执剑长老——邓晰,所执之剑!”
“没错!没错……”却见这时,玉隐泣泪数行,眼睛似乎望向虚空而去,幽然而道:“当我看到那把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留不住他了……我留不住他的……我根本就没法留住他……就像我留不住子陵一样……”
“阿玉……”
“算了……由他去吧……由他去吧……”
就这样……
卫逸踏上了……
属于自己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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