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未央宫。
珍贵的银竹炭在火盆里静静燃烧着,御书房内,弥漫着淡不可闻的灼烧味,以及一层与时令不合的春意。
君羽墨轲旁若无人地歪坐在玉阶下的大椅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戒,姿态慵懒,神情闲散。
宽大的案桌后,皇上君羽炅泽正在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奏折,当合上最后一本奏折后,长长吁了口气,缓缓抬眸时,额头青筋就忍不住跳动了,“臭小子,别在朕面前摆出这副闲散的模样,滚回你王府逍遥快活去。”
他伏案批阅奏章一下午,头昏脑胀,脖颈都僵硬了,而这厮却一派悠闲懒散,看的他怒火中烧。
“御书房的椅子确实没有王府软榻躺的舒服,”君羽墨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地掀起凤眼,瞥了眼案桌后愤愤不平的君羽炅泽,沉笑道:“那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君羽炅泽一哽,被这厮气到了,怒不可遏地吼道,“哼,朕有说让你现在走了吗?”
君羽墨轲摊摊手,不紧不慢地笑道:“臣弟生性懒散惯了,皇兄既然不让走,那也只能将就的看着了。”
是将就的气着吧!君羽炅泽磨牙,想他堂堂一国之君,总是受这厮的气,真不是一般的憋屈呀。
想当年,父皇极为宠爱自己这个弟弟,临终前遗诏,本是要传位给他。谁知,这厮竟然搬出前人古法,以“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之名,主动奏请父皇遵循宗法制,改诏书传为于自己。
那时,他还深觉弟弟谦和礼让、温恭敦厚,对比之下,他这个做哥哥的倒显得善妒。前些年,还满怀亏欠的各种弥补,而现在,心中的愧疚感早已消耗殆尽。
这五年来,他这个皇上日理万机,劳神费力,累死累活,就连新年佳节也不得闲。
这厮倒好,整日游手好闲,逍遥自在,让帮着分担点朝政就百般借词推脱,以至于他现在是越来越妒忌这厮了。
君羽炅泽狠狠的瞪了某只妖孽一眼,深吸了口气,语气不善的问:“事情查探的如何?”
某只妖孽挑了挑眉,这么快就直奔主题了,皇兄隐忍能力有进步呀!
他垂眸,回想着这两天醉仙楼发生的事情,摇头道:“很聪明的女人,不好掌控。”
君羽炅泽拧眉,“她背后是否有江湖势力支撑?”
“这点还不能确定。”君羽墨轲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交谈间,疑点百出,却又对江湖之事并不了解。但那日在船上,以楚翊尘的神态来看,与她的关系又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楚翊尘故意制造假象,转移我们视线?”君羽炅泽问。
“不可能,本王的身份并未透露,他没必要那么做。”君羽墨轲断定道:“再者,就算知道,他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楚翊尘的为人他很了解,他性格虽狂傲不羁,但天生就有一副侠义心肠,重情重义。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牵扯到无辜之人。
像他们这种同样站在巅峰的人,彼此敌对,亦会彼此欣赏。
君羽炅泽垂眸,他不熟悉江湖人行事作风。但,一个是朝廷手握三十万大军的重臣,一个是江湖势力领袖,不得不提早做防。
须臾,明黄色的身影从案桌后走出来,缓声问:“那她和宣于祁是否早就相熟?除夕宴上这二人似乎很是契合。”身居高位,底下臣子的一举一动他可都看的一清二楚呢。
“那两人一个鼻孔出气,又是什么西域商旅,又是什么隐仕游人,把那些新颖之事,异常之举,都是推到查不到的人身上,狡猾!”
君羽墨轲很郁闷,他明里暗里的试探,那丫头都能不着痕迹的转开话题,最后甚至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看在郁凌云的面子上,他还不能为这等小事治她罪。况且,她背后还牵扯出了那些人……
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也只好放之任之,想想还真憋屈。
总而言之,这丫头不好对付。
君羽炅泽一脸疑色,声音也染上冷意,“一个久居京城,一个远在西北,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呵~谁都知道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没有证据,也拿她没办法。”君羽墨轲双手交错,撑在下巴处,黑墨般的眸子流转着许些笑意,“这丫头能言善辩,狡猾如狐,想从她嘴里套出线索,不容易呢!”
君羽炅泽颇感意外地看向他,揶揄道:“难以想象,一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皇弟,突然会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另眼相看。”
话中带着几分调侃,君羽墨轲没有反驳,皇兄说的是事实。
这个丫头,勾起了他的兴趣。
“这次随郁凌云回京的一行人中,有个叫萧珏的少年,据说十二岁开始上战场,曾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后升为西北三军,左翼军统领,皇兄可知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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