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漆,山路崎岖,无双急忙赶到圣女泉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尸体。她心中顿沉,顾不得危险,循着血迹一路向前找去。
不一会儿,便听见西边方向传来打斗声。她抬头望去,山道间白光连闪,那是兵刃的反光,她迅速纵身跃了过去。
当看到山道斜坡上那抹挺直的红影时,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护在宣于祁身前的傲古觉察有人过来,当即拔剑相向。
“是我。”无双从暗处走出来,傲古收剑,宣于祁从黑暗中打斗的两人身上收回视线,皱眉道:“这里很危险,你怎么下来了?”
无双视线却在他身上来回扫了一遍,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没好气的道:“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宣于祁知道她是在担心他,也不生气,微笑,“很抱歉,阎王不肯收我。”
无双唇角一扯,空气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左右瞧了瞧,除了黑暗中打斗的两人,就只剩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足以想象刚才的厮杀是多么的惨烈。
“萧珏他们呢?”无双问。
“我们中途分道上山了,”宣于祁扫了眼一地的尸体,沉声道:“这些刺都是冲着我来的,没必要把他们卷进来。”
“但白天的时候,萧珏也杀了他们不少人,他们不会趁机报复吗?”
“不会。”傲古扫了眼周围的一草一木,道:“白天那些都是刺盟的人,而晚上这一波人,却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
无双挑眉,笑道:“宣于祁,你完了,看来想要你命的人还真不少呀。”
“不,幕后指使的是同一人。”宣于祁摇头,抬头看向黑暗中的那两道刀光剑影,淡淡道:“看到了吗?那两个人正是杀手盟无声和傲月。”
傲月原本被他留在府中保护宣于承,闻风赶来时,正好发现了隐藏在这群暗卫身后的无声,由此可见,虽然白天和晚上刺杀他的不是同一拨人,但却是同一人指使的。
正在与傲月拆招的无声看了眼这边,知道今晚不能成事,当下放了几道暗器避开傲月的纠缠,转身便遁了。
傲月凌空翻身过来,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宣于祁摆摆手示意他起来,“无声的忍术已是登峰造极,武功也不亚于你,现在夜色这么黑,他要走,就算邪王在也不一定拦得住。”
“是,公子。”
宣于祁颔首,“我们继续上山吧,接下来的这段路,相信会平稳。”
几人继续上山,正如宣于祁所说,一路平稳,没有刺再敢来犯。
路上,无双在给宣于祁讲山顶发生的事,叽叽喳喳个没停,宣于祁也没觉的不耐烦,一直都很有礼貌的听着。
当无双说起楚翊尘出现时,江湖出身古月兄弟也来了兴致,英雄敬英雄,偶尔还会插上一两句。
萧珏一行人上山时,山上一切已经归为平静了。
偌大的西山寺内,空无无一人,三人在藏经阁中找到了寺内的僧人,寺内方丈知道他们是无双的朋友,态度立即变得非常友善。
萧珏几人从僧人口中得知西山寺被围攻之事时,不由得唏嘘了一番。谈话间,他们问起了九歌的下落,但寺中和尚并没人见过九歌,因此一问三不知。
萧珏虽然着急,但也无法,心中暗道,漓儿的功夫不弱,且宁王还跟她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三人在寺中坐了许久,才等到宣于祁和无双一行人,夜已深,几人在寺内住持的安排下,去无双常居的南山厢房休息。
月白星稀,夜凉如水。
西山寺后院厢房,一盏灯火摇曳,窗台下,人影晦暗不明。
屋内楚翊尘倚坐于烛下,眸光无焦距的望着前方,有些遥远,有些迷茫……
时间似乎在回转倒流。
多少年前,御花园内繁花锦簇,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娴静地坐在兰花树下在看书。
不远处,传来几声轻快稚嫩的声音。
“珊儿,珊儿妹妹……”
有人在喊她,兰花树下的女孩连忙放下书,欣喜抬头,“逸哥哥……”
御花园的廊阁中,一个俊美的小男孩正神气活现的往这边小跑而来。
“太子殿下,慢点,慢点,小心摔着。”数名内侍跟在他身后担忧喊着。
男孩生性顽皮,对着内侍做了个鬼脸,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
“珊儿妹妹,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刚偷听到父皇和母后谈话,他们说要把你许配给我。”
女孩从怀间掏出帕子,温柔地擦拭着男孩脸颊的汗珠,圆溜溜的眼睛瞪大,好奇道:“许配是什么意思?”
男孩挠着小脑袋,解释道:“书上说,许配的意思就是我们以后永远都会在一起。”
“我们现在不也每天都在一起吗?”
“这不一样,”男孩兴奋的手舞足蹈道:“等我们长大后,你要嫁给我,这样我们才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嗯,就你爹娘一样。”
女孩瞪大了眼睛,“可他们很少在一起呀,娘在家里,而爹爹经常在宫里忙政事。”
男孩歪头想了想,道:“那就像我父皇和母后那样吧,他们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嗯嗯,我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和逸哥哥在一起。”甜甜的声音让人如置身梦境。
“真的吗?那等我们长大后,我就娶你过门,一生一世只对你一个人好。”香气馥郁的兰花树下,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小小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爱,却已经互许终身。
烛火昏暗的房间内,一世狂傲的男人不知何时,被泪水淋湿了眼眶……
有人一夜好梦,有人一夜未眠。
*
后山
当山间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房间时,九歌就醒了,整理了下睡得有些凌乱衣服,便推开房门踱步出来。
院子清风静静,君羽墨轲正坐在石桌上烹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起,也不抬头地淡淡道,“这么早就起来了,看来伤势恢复的不错。”
“一点小伤,死不了人。”九歌伸展了下胳膊,呼吸着山中清新湿润的空气,不由得心旷神怡。
朝晖轻洒,晨雾薄薄,梧桐树叶落于阶前,君羽墨轲静坐在院中冰寒石凳上,身处云烟飘渺中,掌中有杯,炉上有茶,烹茶的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一方水墨景近在眼前,九歌心情大好,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浅笑低吟,“空山云雾霭,苍茫望长风。轻烟笼竹院,人比画中仙。”
君羽墨轲指间一颤,茶水声霎止,凝眸望着蒸蒸雾气,唇畔若有若无的勾起,“晨起赋诗,好高趣雅致。”
清润嗓音响起,没有了以往的邪魅凛然,如清泉流水击石般平缓,叫人听得更加舒适些。
九歌轻笑,打趣道:“山间品茶,好闲情逸致!”
君羽墨轲闻言,抬头看向她,凤眸微微一凝,映出几分深沉的色彩。
近前女子素裙松散委地,三千青丝未挽,山间清风徐来,发尾随风飘荡,犹如误入凡尘的仙子般,随时都会带着轻风和微云一起飘走。
白玉无瑕的五官清冷如寒梅,漠然凌冽的桃花眼清透如冰雪,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秀眉间还挂着一层刚睡醒的慵懒。
“郁小姐有闲情赋诗,不如先将自己梳理下。”晃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毒舌才是君羽墨轲的本质,浅尝一口茶水,调侃道:“这般衣衫不整,发不加簪的站在本王面前,莫不是别有企图?”
九歌唇角一扯,舌战过那么多次,现在也没那么容易被他气着了,淡然自若的打了个哈欠,“王爷请放心,我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顶多就是衣服乱了点,头发散了点,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她在现代一贯的装束都是t恤、热裤,配着风情万种的大波浪卷发。对比起来,现在的她既没漏点又没有漏肉,穿的也保守多了。
“噢…既然不是别有企图,那就是一贯如此咯。”君羽墨轲觑了她一眼,接着道:“郁小姐自小生长在军营,西北戍军三十万,想必都见过你如此随性放荡的姿态,对吧?”
你丫的说谁放荡呢?
“在西北我的衣食起居都由灵紫一手照料,自然不会如此。”九歌瞪了眼某人,环顾四周,没好气道:“昨儿忘问了,萧珏和灵紫他们呢?”
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要不是因为她不会梳古代发髻,估计会把这两人忘得更彻底。
“他们昨晚就上山了,住在南山厢房。”
“西山寺的厢房都不是在一起的吗?”
君羽墨轲淡淡道:“西山寺是百年古刹,香不断,寺中厢房是给来往游居住。南山厢房是专门为贵准备的。”
“那我们这是在哪?”九歌看了看周围清静的环境,以他们的身份应该也是住南山的吧!
君羽墨轲看了她一眼,道:“后山清心斋!”
后山只有两个院子,一个是君羽蓝珊常居的静心斋,一个是他的清心斋。
蓝珊久居西山寺,他每年也会过来几次,寺内厢房人来人往,心高气傲如他自然跟其他人聚在一块,于是便命人在后山筑了一座清心斋,专供他来西山寺时居住。
九歌噢了一声,“那你帮忙遣个人,把我带来的那丫头叫过来吧。”
她的行李在灵紫那里,昨晚跟叶问天交手时,身上被他的剑气开了几道口子,虽然都是小伤,但这身衣服是不能用了。
披头散发对来她来说,虽然觉得没什么,可这毕竟是在古代,还是入乡随俗吧,等会让灵紫帮她梳理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君羽墨轲抿了口茶,冷冷笑道:“你当本王的清心斋什么人都能进来呢?”
“没有那丫头,我怎么梳洗?”九歌不解看着他,她不就进来了么,为嘛灵紫不能进来?
君羽墨轲冷哼,回了她一个倨傲的眼神,便不再言语。其中意思很明白,怎么梳洗是你的事,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九歌心中啐了一口,刚是谁说她衣衫不整,发不加簪!懒得再跟他闲话,转身就往院门口走去。
素净的裙摆在君羽墨轲眼底划了一个圈,他抬眸,视线落在那随风飘扬的墨发上,“去哪里?”
“找萧珏他们。”九歌头也没回,抬手向后挥了挥衣袖,“多谢王爷让我留宿一晚,改天你去定北侯府,我必好生招待。”
君羽墨轲琉璃色的眸中暗光流转,“你就这样出去?”
“这样怎么了?又不是没穿衣服。”九歌无所谓道,“虽然昨天晚上你替我疗伤,但我受伤的原因也是为了帮你救人,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你管我!”
君羽墨轲凤眸一眯,妖孽的容颜染上一层阴翳,沉声道:“现在卯时,正是香们上山祈福的时辰,你若想让人围观,本王也没法。”
九歌脚下一顿,偏头看了眼远处庙宇香烟升起的地方,又回过头看了君羽墨轲一眼,沉吟了会,将已经跨出院门的脚缓缓收了回来,嘻嘻笑道:“我想我还是借王爷的宝地坐会儿吧。”
“本王还以为郁小姐嗜好特殊,喜欢被人围观呢。”君羽墨轲眸中笑意一闪而过,语气不温不火。
九歌正想反唇相讥,转而又想到她现在是在人家屋檐下,只好把话吞了回去,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哪有,王爷可真会说笑!”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突然走了进来,“禀王爷,楚翊尘来了,正在院外。”
君羽墨轲拧眉,“他来做什么?”
“他说是来找郁小姐的。”
“找我的?”九歌眨了眨眼睛,“好,那我现在过去。”
按照君羽墨轲刚刚的说法,闲杂人等不能进他的院子,所以九歌姑娘很自觉的出去见楚翊尘。
可她还没走出两步,身后陡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去做什么,你跟他很熟?”
“见过两次,算不上很熟,不过昨晚要不是他来的及时,我不死也得重伤。”九歌站稳脚步,回眸看着他,挑眉道:“现在他来找我,我去表达一下谢意,有问题么?”
君羽墨轲冷笑,“你忘了在樱城是谁把你打下黄河的?”
“那跟他好像没多大关系吧……”九歌姑娘觉得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认真的回想了会,一本正经道:“当时船上有只鸟人拿我挡剑,要不是那只鸟人,楚翊尘的武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我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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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小伙伴们不好意思,今天星期一,砚浅忙的头昏脑涨的,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发文~呜呜~
辣个,九九的那首五言诗是砚浅的随笔,千万别拍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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