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山,听风亭。
风兮音负手立于亭前,抬首目注于庄内,冷厉的眸光一直远远凝着君羽墨轲,直至他的背影在视线内消失。
刚才,君羽墨轲救下九歌后,他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他们相拥在一起,如胶似漆般的画面非常刺目。
不知不觉中,冷厉的双眸射出寒光,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火焰暗暗地滋生,如烈火燎原,连他自己都惊骇到了!
“风兄如此神色,莫非是庄内发生了什么事?”宣于祁以为是九歌出了意外,忙转眸看向庄内,而此时君羽墨轲已将九歌抱离会场,比武台上空无一人。
“她受伤了。”风兮音收敛思绪,抿唇补充道:“伤势颇重。”
宣于祁温润的眸子掠过一丝快得不可思议的讶色,皱了皱眉,道:“听说几日前,曲池将苏大夫请到府中做,这会应该在庄里。风兄放心,有邪王在,九歌不会有事。”
“你这么信他?”风兮音冷眸一动,略有凝重,看着宣于祁的目光带着丝丝探究。
“这和信不信没关系。”宣于祁一笑,淡淡道:“九歌是未来的宁王妃,邪王于情于理,都会护她周全。”
风兮音闻言全身一震,脸色冷得骇人,冷厉的目光迅速落在宣于祁脸上。
“你说什么?什么宁王妃?”
宣于祁一窒,抬目看向风兮音,眸中有惊讶,“风兄不知道?”
邪王下聘之事在圣宁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风兮音对九歌的事极为上心,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城里总该有他的耳目吧。
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他哪知道那日风兮音离开京城后,直接回了与世隔离的琅琊谷。
并非是琅琊谷里得不到外界的消息,而是风兮音当时心中很乱,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所以和九歌相关的事他都没派人查,更不会刻意关注。
等他再次出谷,外界都过了一个月。武林大会的事盖过了邪王下聘的话题。
因此,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九歌和君羽墨轲已经定了亲。
宣于祁见风兮音一脸难以置信,便明白了他确实还不知道这件事。
身为局外人,他自然是看得清风兮音对九歌的感情。现在突然告诉他,自己喜欢的女孩和别人订了亲,叫他如何能接受。
宣于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怎么办,他好像说错话了。
风兮音喉咙处似哽住了一般,想问什么,却无法再说话。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宣于祁许久,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神色,可是没有,是的真!
她居然和他定亲了。
一瞬间手足冰冷,如置冰窟。
过了好一会,风兮音突然厉声问:“她同意吗?”
宣于祁愣了会,立即明白了风兮音口中的“她”是指谁。稍稍静了会,淡淡道:“祁当时并不在场。”
言外之意,他也不知道。
其实宣于祁心里清楚,九歌应该同意了。不然以她的性情,就算君羽墨轲身份再如何尊贵,只要她不想做的事,定然有办法拒绝。
没人能逼九歌做她不想做的事。
宣于祁了解九歌,风兮音又何尝不了解。
只是,他希望九歌是无奈之下才同意这门婚事。
于他而言,只要九歌不是真心想要和君羽墨轲成亲,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这一刻,他甚至希望,九歌是因为自己那日避而不见,才会赌气同意这门婚事。
风兮音直直地站在亭前,背后是漫天霞光,夕阳的余温却照不到他身上。有山风吹过,雪衣微拂,长发飘舞,整个人似乎融入了这一阵冰冷的寒风中,显得沁冷无比。
又沉默了许久,风兮音抬头看着他,眸色静如幽潭,道:“君羽墨轲为何下聘?”
“此时还要从风兄离京那日说起。”宣于祁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打开上面漂浮着的茶叶,呡了一口,沉吟道:“那日九歌去松月居寻人未果,出来后在街上遇见了邪王,接着就去了宁王府借酒浇愁,竟不想在王府里喝醉了,这一醉就是三天三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王府留宿三晚,京中流言四起。三天后邪王为平息流言,便亲自带着聘礼去定北侯府走了一遭……待次日圣旨一下,此事就已成定局。”
宣于祁语气很淡,说的都是些明面上的东西,没有偏帮谁,也没有袒护谁。至于某人暗中策划的那些事,就算他不说,风兮音也能猜到。
听他说完,风兮音周围的气息果然更冷了,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很是吓人。
宣于祁想了想,又道:“邪王下聘那日,九歌来过醉仙楼,曾笑言让我去把你找回来,我道你已离京,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提起过你了。”
风兮音瞠目,眼中有着某种东西即将倾泻,他转头,泻向远处山庄。庄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又有两人上比武台,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想见的那抹倩影了。
缓缓闭上眼,遮住眼底的落寞……
原来……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人竟是他自己。
九歌,对不起。
如果……如果他现在开门,还来得及吗?
亭内两人各自陷入了沉思中
宣于祁不知风兮音心中所想,只是半敛着双目,静静看着壶上的氤氲白气,眸色有几分复杂,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打破亭中沉默的气氛。
“祁今日约风兄过来,其实不单是为了喝茶,更是因为有一件事,想请教风兄。”
风兮音再次睁开双眼时,心中波动已然平复,神态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说。”
宣于祁不在意他态度冷漠,稍微顿了会,慎重问道:“祁听说,风兄手中有一块墨玉。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半块墨玉。是么?”
风兮音眉梢微拧,转眸看向他,不答反问:“是君羽墨轲说的?”
宣于祁点头,“风兄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在定北侯府沁园时,我和九歌曾谈及过一块能让我们回到家乡的墨玉和石匣?”
风兮音眸光一闪,如此不可思议的事,他当然记得。
只是……
他看着宣于祁,淡淡问:“难道君羽墨轲身上那半块玉珏,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墨玉?”
“正是!”宣于祁突然站起身,对着风兮音郑重地作了一揖,正色道:“邪王身上的半块墨玉已经送给了九歌,风兄可否将另一半墨玉交给祁?只要风兮音肯割爱,祁愿不惜一切代价作为交换。”
当初邪王说那半块玉珏能调动天下所有带“木”字的百年老店,想必风兮音手中那半块墨玉也大有用途。不管适合用途,他只要墨玉本身价值,绝不会动它背后的价值。
而且,他手中掌握着整个天奕的经济命脉,只要风兮音同意,他愿将十年心血倾囊相赠。
风兮音目光转向远处,眼里溢出一丝高深莫测的流光,沉吟了一会,淡漠道:“玉珏借你无妨,不过,现在不行。”
“为何?”宣于祁语气有些急切,却也有些欣喜。
风兮音这话证明另外半块墨玉确实在它手中,如此甚好,只要凑齐墨玉和石匣,他穿回现代指日可待。
“玉珏留在了琅琊谷,待我回谷后,再取来交于你们。”风兮音静静看着他,冷不防的浇了一盘冷水。
“……”宣于祁愣了好一会,才呐呐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风兄了。”
心里虽失望,但也没办法,只能再等等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行告辞了”风兮音看了他一眼,不等宣于祁回答,足尖一点,翩然地从亭内飞出,白玉如雪在空中翻飞,眨眼间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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