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轻轻的触碰了下,燕之又打了个冷颤。
抬头看见景行已经站在了身前,她忙起身扶着他坐下:“外头没人了怎么不叫我一声儿……”
“爷以为你睡着了。”景行说话的时候仍是脸对着她。
燕之凝视着那张被脂粉遮盖着的面容,心里有好些话要说,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军国大事她是不该多嘴的,可一想到那即将被乌兰河水吞噬的生命,燕之便觉得要想正眼看着景行都难!
“外面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爷还是你的夫君。”景行伸手过来摸到了燕之的手握住。
这人眼睛虽然不好使了,心却格外的清明,竟能猜到她的心里去……
燕之吃惊的一扬眉。
景行的手掌薄薄的没有什么温度,手背上也涂了易容的脂粉,饶是如此,仍能看出皮肤覆盖下手指关节的形状。
那是一只皮包着骨的手。
燕之反手握住了他,轻声道:“我只是觉得……”
话说了一半,她摇了摇头,觉着自己还是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多话。
“只是觉得要被河水淹死的东夷人可怜?”景行的声音是温和的,像是对小孩子说话般。
燕之点点头。
“这就是打仗!”景行的声音稍稍高了些:“在战场上,两军对垒,皆是无所不用其极,唯有致对方于死地才算胜利!”
“我知道。”燕之低着头注视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若是我们败了,大惠的百姓也会遭殃。”
“是。”景行接着说道:“在战争里,百姓是最苦的。爷当一天督军,就要保护我大惠的百姓免遭流离荼毒之苦。这是爷肩上必须担着的责任。”
“至于东夷百姓……”景行顿了顿说道:“只能怪他们投胎投错了地方。”
“嗯,都是命。”燕之的心里是悲哀的,明知道好多人要死了,她却没有一点办法。
甚至于从某些方面来讲,这些人就是要死的,他们不死,战阵在短时间能就还要拉锯,那样也许死的人会更多!
“爷从不信命。”景行说话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这些话都是他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除了燕之,他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什么天道,什么命运,都是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
“所谓命运不过是人选择的结果。”
“再过两个时辰,就会有大批的东夷人被水淹没,这是他们的命么?非也,这是爷为他们选择的结果。”
“并且,爷可以告诉你,当爷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心中并无怜悯之意。”
“对东夷人的恻隐之心,就是对我大惠百姓的残忍!”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燕之喃喃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景行微微点头:“当年先帝爷在位的时候,大惠与东夷人也曾有过一场大战,战事到最后,我大惠已然被伤了根本,国祚动摇,是你父亲奏响琴音,让暴风雪连降数日,这才止住了东夷人进攻的态势,给了大惠喘息之机。”
“看你把我父亲都说成神仙了。”燕之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是赶上暴风雪的天气了……”
“那一场突来的风雪,让还没有准备好过冬的东夷人损失了无数的牲口和百姓……这是你父亲衡量了利弊之后选择的结果。”
“战争是东夷人挑起来了,你父亲选择站在了大惠一边。”
“你是乐圣的女儿,岳父大人一定告诉过你,如何与天地交心而谈。”
燕之蓦地睁大了眼睛,只觉他说的太过不可思议!
在成纯熙的记忆中,确实有这样的画面,而成子确实跟女儿讲过类似的话题。
“那不是天道,是人道。老天不过是照着你父亲的决定去做了……”
“所以,我父亲厉害到能去指使老天了?”燕之皱眉道。
“怎么能说是指使呢?天、地、人是一样的,岳父大人不过是求朋友帮着办了些事儿而已。”景行扒拉开的燕之的手,用手指在她的掌心画着圈儿:“人的命,从来都是在自己手里的。老天不会替你做任何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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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大概不太好理解~
其实就是易经中的一些理念:天人合一,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才是最稳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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