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赵猎手里有一个军工厂或者说是造枪基地,几个同伴,几个水手,一条不大不小的船和一条破旧渔船。
靠这些向几十万元军叫板还力有不逮,但拒敌保命或扬帆远遁还是不成问题的。而在此之前,他需要一点时间,让他的“战术小组”形成战斗力。枪械固然比任何一种古代武器掌握起来更简易,但起码的训练时间要有,但愿元军还能给他这个时间。
这一夜,大伙轮流守夜,毕竟他们干掉了一什元兵,夺了一船物资,谁也不知会不会再来一拨瘟神。
赵猎一晚未眠,身边放着霰弹枪,腰间黑星左轮,三种型号的子弹上百发,枕戈待旦。
好在一夜无事,无惊无险。
“大伙过来聚聚,商量个事。”大清早,借着吃早饭的工夫,赵猎开起了“班会”。现在的赵猎,当仁不让以班长自居了,“小幺,这岛上有什么可以藏人藏物的地方吗?”
丁小幺是随赵猎看过那批军火的,一听就知道赵猎所指,不假思索摇头:“没有。只有几个洞,挤两三人还行,多了挤不下。”
枪械也好,机械也好,都淋不得雨。海上气候多变,一会晴空万里,一会狂风暴雨,都是常事,赵猎得在下一次暴雨来临前,尽快将基地转移到一个稳妥的地方。同理,人也一样。
赵猎皱眉:“好好想想,附近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小岛?”
丁小幺与姐姐对视一眼,苦苦思考一会,姐弟同时摇头:“附近是还有好些小岛,但都不合适,还不如咱们这岛呢,否则阿爷阿伯们也不会选这里歇脚。”
这话也在理。赵猎摸着下巴想了想,他倒是知道往东有一个不小的岛——香港岛,当然这时还不叫这名字。要不要去呢?要不要成为香港首任主人呢?
小幺姐姐忽道:“要不,咱们到穿洲。”
赵猎问:“穿洲在哪?”
少女指向西边:“在那边,听去过的江阿伯说,那里有两个大岛,就叫穿洲。”
赵猎听得意动,却听马南淳道:“我倒知道一个好去处,莫说藏人藏物,就算藏一支军队也不在话下,而且还有诸多建筑遗存。最重要的是,元鞑子不会搜检。”
赵猎听马南淳说到后面,就差说可拎包入住了,偏偏就是没说出地点,忍不住打断道:“马兄别卖关子,痛快点,啥地方?”
马南淳安静下来,直视赵猎,这回只说了简单的九个字:“就看赵兄弟敢不敢去。”
赵猎一怔,若有所悟:“你说的是……”
马南淳望南一指,一字一顿道:“厓、山。”
……
二月十一,厓山之战结束后第五天,一条小渔船出现在厓山附近。围着厓山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旋即向北而去。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小渔船去而复返,船后方不远不近跟着一条船。船上高悬青虎旗,这是两浙范家军的海船标志。厓山之战中,元军船队多有范家军船只,在灭宋之战中出力甚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怪。
在小渔船的引领下,船驶入厓山西南一处窄小的礁石湾。
“到了,就是这里。”小渔船上跳下一人,正是丁小幺。
船板上陆续出现赵猎、马南淳、施扬等人身影。
赵猎游目四顾,但见厓山、汤瓶两山亘海,形如门户,壮阔南海,入户成湖(银洲湖),浪涛拍岸,山如砥柱,不仅赞叹:“果然形胜之地。”
马南淳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可惜,付之一炬了。”
厓山是宋最后行朝所在,山上原修筑着皇宫、军营、粮仓、兵甲库等大量建筑物。不过在决战前夕,被决心破釜沉舟的张世杰一声令下尽数焚毁。
当然,焚是焚了,也确实烧成了一片白地,但多多少少也有少量漏网之鱼。并且有部分军营是石屋,屋里陈设烧光了,但石屋保存下来。在厓山西南面有一个不易发现的礁石湾,可以停靠船只,并能顺着洞穴里一条窄道进入后山。由此出入,不为外人所知。
赵猎留下施扬看守船只、俘虏,其余人顺洞穴上山。一路走一路勘查,很是满意。厓山虽然不大,但地势陡峭,地形颇险,而山顶又较平缓,利于大兴土木,行朝建于此不是没有理由的。由于之前有十余万宋人生活,遗存下大量基本设施,比如水井、石阶路径、平整地基、石板路、排水沟等等,这些都是烧不毁的。而有这些基本设施,重建起来事半功倍。
这会赵猎也没想过重建,左右不过十余人,临时歇脚,就当是一行动据点,随便拾巴拾巴,完事走人,没必要大费周折。
水手杂役多是征发的渔民,在元军大营里几乎是五等人的地位,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赵猎原本打算留为己用,但询问之下,几乎没人愿留下。原因无它,渔民们多有亲朋被质押在元军大营,日子再难,好歹还是一家团聚。这要是半途走人,且不说鞑子会如何对待家人,就是自己那关也过不去啊!
“我知道你们放不下家人,但这可能是你们唯一的机会,重获新生的机会,你们真要放弃么?”赵猎现在很缺人手,他确实需要补充,但更让他揪心的是这些人的命运。明明有一个跳出火坑的机会,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放弃,令人扼腕。
底下一阵沉默,水手杂役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没人开口。
赵猎摇摇头,正要转身,突然一个沙哑而迟疑的声音传来:“俺、俺这样的要不?”
赵猎顿住,循声看去,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很平常,属丢到人堆里找不见那种,但一道从额头到左脸颊的长长疤痕破坏了那种寻常,使他变得异常狰狞。实际上这人满脸及脖子、双臂等裸露部分都有明显的鞭笞伤痕,只是脸上那道疤痕太刺目,别的伤痕倒显得无足轻重了。然而这还不是最骇人的,真正令人震憾的是——他左眼皮及眼珠子都烂了,明显是被那一鞭抽瞎的。
瞎子能要?
施扬、丁小幺都是一脸嫌弃。两个女孩眼里都带着怜悯,暗暗摇头。马南淳负手立于舟前,淡淡一扫再不多看。
赵猎以拳击掌:“好,要了!”
啊!诸人皆惊。
马南淳皱眉,施扬瞠目:“这、这也能要?”
赵猎没回答,只问那渺目汉子:“叫什么?贵庚?”
“俺叫王平安,贵、贵什么?”
“就是问你多大年纪。”
“俺三十七了。对了……”王平安迟疑一下,粗声问,“跟你干,是不是能使昨夜那种能喷火的铁筒子?”
大龄、渺目、瘦弱,这样的人,在军中干伙夫都没人要,居然还想打枪?
马南淳自持身份不说什么,施扬可没那许多顾虑,差点跳脚斥骂,却被赵猎止住,然后面朝王平安,满面笑容:“当然能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好瞄准。就是你了。”
赵猎首次动员,只募到一个半残废渔民,此举是对是错,谁也不知道,除了老天……其余不愿加入的渔民,赵猎承诺会在事毕让他们离开。
厓山之战是一场纯粹的海战,厓山之上并未发生战争,因此除了焚烧痕迹,并无明显破坏。战后元军也只是搜检一番,面对一片白地,也没法破坏泄愤。
赵猎找到一排没被烧毁的石屋安排诸人住下,虽然空空如也,好在可遮风蔽雨。在其中一个石屋下,发现一个地下室,颇宽敞,地面铺石板,有烧成灰的干草痕迹,四壁涂石灰,很干燥。
据马南淳说,这是宋军各营自建的备用粮仓。
赵猎四下打量,很满意:“很好,正用得上。不过咱们不用来储粮,而是储枪支弹药还有机械。”
解决了住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吃。十几个人伙食消耗不小,幸好鞑子牌子头布和除了送上六颗人头、一群水手之外,还有一船物资,都是从海上打捞的战利品,其中不乏粮食。
马南淳统计过,船上有十石左右谷米,也就是一千多斤,加上捕鱼虾补充,支撑一个月没问题。他会尽快赶回香山,运来谷米与壮勇,当无后顾之忧。
关于与马氏兄弟的联合,赵猎心里是纠结的。问题不在马氏兄弟身上,而在他自己。
十几天前,他赵猎不过是个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小警察。生平指挥过的最大规模战斗,就是在警校里以组长(五人小组)身份进行的人质解救模拟战。而现在,居然要率领一群人向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挑战……要疯啊!
赵猎眼下的计划很明确:组建一个战术小组,组织训练,让他们熟悉各种热武器的使用,初步形成战斗力。近期目标是狙杀一个叫巴根的鞑子百户,不光为丁家姐弟复仇,也为那位可敬而无辜的老人尽一份心力。远期目标则是寻找合适的船只,扬帆远航——是的,赵猎可不会狂妄认为,仅凭一腔热血、几条黑枪,就能与一个庞大帝国对抗。
他只有且只能做出这个选择。
要搜寻巴根,赵猎必须与马南淳合作,等待他弄来可靠情报再制订行动计划,否则天下之大,到哪去找这个人?摸进军营里?怕死得不够快。而要出海远航,他也需要马南淳提供大型海船及水手,至少提供到哪去弄这些东西的情报。仅凭两条破旧小船,漂洋过海,那不叫冒险,那叫作死。
无论为近期目标还是远期目标,他都需要与香山马氏“浅度”合作一下。
厓山距香山(今广东中山)倒不远,航行顺利的话不过一天半天,不过打探元军消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有准信的了。赵猎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打磨他的战术小组。
小组成员:赵猎、丁家姐弟、施扬、王平安,以及马南淳,共六人。
这就是日后名扬天下的“猎元六子”。
马南淳原计划是立即赶回香山的,但一听要训练火器,立马不走了,并给出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南淳越了解此奇器之操作及犀利,越能说服家兄,我等联合把握更大。”
赵猎听懂马南淳话里意思,毕竟人家出人出钱出粮,他这边只有武器,算是技术入伙,不让对方心服,怎可能将人马交给你指挥?
马南淳干脆,赵猎也不含糊,抓起一把仿点3八左轮抛向马南淳:“这把枪是你的了,从明天起,一起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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