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后还有我。
我陪你一查到底。
余莫卿双眼迷茫,她不是不明白永夜三番两次的表露,和他所做的让步,可是自己真的可以将全身心交给永夜吗?
前世她如此自负,向来以任务为重,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自诩从无差错,无人能及,也不需别人的安慰和怜悯。
所以她淡化感情,是铁打的身体和顽石般的心,倾尽身心于永平门的事业,是为了坚实后盾令自己强大,让自己不再是以往那个一无所有的孤女,更是为了报答大哥养育之恩。
男女感情,她向来处理妥当,那些向她投来目光的人无一不被她挡在门外。因为她唯一的心灵寄托是对大哥的思念。
可是讽刺的是,到头来,她却被大哥视为叛徒,排除在外。枪明明不是大哥开的,可子弹却是用她的身体挡去的。
如何不痛?
她做过多少任务,游走在生死边缘,可她却从未有过这种钻心的痛处。那种失去信任的无助,那种钻心蚀骨的痛感,那种唯一的支撑倒塌的绝望,统统将她包围的喘不过气。
她怕了。
眼前人的伎俩她何尝看不透,可是她如何接受?
如今她深陷桎梏,受限于太子,而她身边之人又是身份重重。
她猜不透,她更不知道如何判断。
她怕眼前人是温柔的陷阱,她怕自己判断错了,她怕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人或事在暗处阻碍着她前进的道路。
她怕被打回深渊,一无所有,一蹶不振。
她更怕自己重蹈覆辙,前尘往事的悲戚,她怎敢再犯?
她输过一次,这次如果再错,她一定万劫不复。如今她已经失去许多,郡主之位不复,水禾之死,二姐下嫁,护女院的三鞭,三殿下的一巴掌,无一不是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她虽表面上没什么,可是她心里知道,如果再继续输下去,她就只有一条命可以给了。
她是何等要强之人,前世就为争一口气,拼出道上“杀佛”的称号,今世又如何忍得了这口气?自从她窥探到冯淑媛秘密的那天起,便下定决心要杀回国都,要拿到弹劾书扳倒太子,一为自己讨回以往受过的屈辱,二为自己翻身正名。
可是如今至关重要的柳老暴毙,弹劾书的价值大打折扣,虽然她来乾城来探,金矿之事还待定不前。
但最令她不放心的,还是身边之人的真真假假,她到底该信谁?永夜的柔情她不是没看见,只是她更愿意相信她身上有所可图,否则她找不到理由让永夜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并且还亲自教她武功。
如今又见傅子文,她更加迷惑,她总觉得以前知晓的消息已经不作数,还有新的势力在汇入,阻挠着她接近事情的真相。
余莫卿抬眸,眼底一片冷然:“如何查?”
永夜松开了怀抱,低头看向余莫卿一脸疑色,不禁叹道:“卿儿,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见余莫卿又不说话,永夜道:“卿儿,你为何不放自己一马?”
“如何放得了?”余莫卿嘴角泛起冷笑,她眼里一丝嘲讽,“永夜,你何曾知道我的过往?你根本就不懂我,我如何相信你?”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口是心非,她知道,说到能懂她的又有多少人,而永夜前几次便已能猜出她心中所想,怎么会不懂她。
她只是觉得原本和永夜才建立起一个相对平稳宁静的环境被今日加起来的讯息给改变了,她的内心有所动摇,她分不清傅子文正反,也看不透永夜立场,更不知他俩之间有所密谋什么。
可是她偏偏将这番话说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我知道,你的事我何曾不知道过?”永夜面带柔色,轻抚她的脸。
余莫卿并没有挥开那温热的手,只是脸色更冷:“不,你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相信。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永夜眸色也冷了下来,道:“是你口里喊的那位大哥?或是罪大恶极的楚世昌?还是一再逼你的太子?哪一个对你狠心下手,才令你变得如此戾气?可是卿儿,如果你心中只有杀念,一心只为复仇,假如你真的扳倒了他们,那之后呢?”
余莫卿只觉心头一震,一瞬间瞳孔有所收缩,他怎么会知道大哥?难道是那次在校场上她陷入幻境时说的?就算他知道,她也确实没有想过之后。她从未想过,她以为连弹劾书都没拿到,怎么可能想得到后事。
“如果恨意难去,杀念难消,你的复仇不过是给自己增加负担,我怎舍得让你担负如此之重?”永夜摩挲起她娇柔的脸庞,柔声细语道,“卿儿,明明我可以救你,你却一再拒绝。你怕我利用你,可我有什么理由利用你?你怕我将你交给傅子文,可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我身边?你为何不给我机会……”
“我说过,无人能救。”她黑耀般的瞳孔犹如一颗陨落星辰,她从不轻信别人,也冷傲地拒绝着身边一切帮助,在她眼里向来只有利益交换,从没有真心付出。
“没试过怎么知道无人能救?”永夜眼底一抹深情,手并未不肯离开她的脸,“卿儿,扳倒敌人容易,可扳倒自己何其难?心魔不除,你永远都走不出困境。”
她瞳里带红,朱唇微微轻启,却吐不出一个字。
她想起这句话池安也曾和她说过,那时池安是为了劝她放下杀念,但仅仅是放冯淑媛一条生路。可如今是从永夜口里说出的,用意却不同。
“卿儿,就算你要拒绝我,更可以离开我,可是你离不开你自己。”永夜墨眸晕染,一语道破,“卿儿,你得先学会放下,才能朝前走……”
余莫卿愣住了,这些事以她的头脑如何想不到,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她反倒没有想过。前世她只有自己,所有决定主意都只能自己拿出选择,没有余地,因为没有谁会为她考虑。可如今,为何偏偏是这个妖孽?为何是他?又偏偏在她抛去旁门左道一心复仇的时候?
她眸色有所闪动,她感到心头有所悸动,她从未想过有人能将她看透看破,还会引导她朝明路看去,可是她还是强硬克制住了这种感觉。
她迅速恢复了冷静,就算永夜说的有所道理,可这还不是她感性的时候,她必须保持清醒,理应判断一切来龙去脉,否则她必重蹈覆辙,她绝不允许自己再出差错。
“就算我暂且信你,我又该如何?”余莫卿冷冷回道。
见眼前之人气息有所变化,永夜脸上浮笑:“我虽不知你与傅子文有何过节,但我可以告诉你,傅子文绝不会因依附太子而陷害你。他说的尚有可信,明日你随我去看看,没准你想知道的就在其中。”
余莫卿好不容易呼了口气,才肯说出:“好,明日我随你去,不过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为何傅子文可信?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还有,为何傅子文对金矿一无所知?他明明曾经带兵前来……”话还没说完,余莫卿的唇便被永夜的指腹抵住。
永夜摇头示意:“卿儿,此事现在还不易谈。”
男人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音,又凑近了些,挑眉道:“小心隔空有耳……”
余莫卿细想,刚才永夜还提醒傅子文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傅子文一举一动,想必对他人对傅子文的言行也有所顾忌吧。她收了口,点头道:“我知道了。日后再说……”没有什么想再说的,余莫卿抿唇:“我要回去了。”
“话不说就算了,卿儿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多呆一会儿?哪怕就坐着也行啊?”永夜一见余莫卿恢复便又傲娇起来,一脸委屈。
余莫卿回了他个冷冷的眼色,并没有说话。
永夜又递过来了之前的一小罐酒,一脸坏笑:“要么,咱俩喝一杯?这可是玉雪梨,在老窖里搁了许久,旁人我可舍不得给他喝,只能给你喝,嘿嘿……这风吹得忒冷,喝点酒暖和暖和也好。”
很显然余莫卿并不领情,她绕开永夜,朝刚才开路看去,心想这屋顶也不高,离窗台也不远,以她目前的内力也可以自己回去。这样暂且不用和这妖孽接触了。
她回头,冷声道:“不用了。喝酒伤神,我还不想失去判断。”说完便准备走,搁在前世她自当接过好酒一杯,豪迈一饮。可现在不是她失去理性的时候,她也不清楚原主身体的承受能力,还是提防点为好。
“也是,你尚未及笄,这酒也饮不得……”永夜讪讪收回了手,“卿儿,那你早些休息,明早我再叫你。”
那抹纤细身影背对着他顿了一下,良久冒出一句话:“谢谢你,永夜。”说完便隐没在黑夜里。
男人嘴角一抹浅笑,直到那抹纤细身影消失,才将视线收回。继而看向揽月阁下方的灯火,眼里含光,抬手灌了一大口酒,吞下的酒在结实的喉结处滚动,说不尽的诱惑和性感。
风声渐动,一抹身影飞速跳直而来,半跪行礼:“公子。”
“连硕,最近一定要仔细看着卿儿,万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出了差错,你也不用提头来见,直接走吧。”男人眼神淡然,一个劲往嘴里灌酒。
“属下遵命。”连硕没有多问。
“也不知道这丫头何时才能知道我一片苦心啊……”男人摇头轻叹,嘴角确实一丝宠溺的笑,久久不肯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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