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莫卿凤眸微眯,打量起眼前这座闲院。
除了她刚才看到的屋顶,这处闲院里简直就是杂草丛生,外围的院墙布满了奇奇怪怪的青苔绿萝,还有不同程度的倒塌。
其实,与其说这里是闲院,不如说是一处外表看似遗忘很久的院子,但只要看到那个不断冒着青烟的烟囱口和那奇特的屋顶,就知道这一座不大不小的房屋里恐怕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连门缝都紧得很。
余莫卿挑眉,这样看来,这里怎么有股熟悉的感觉?
忽然她灵光一闪。
对了,宋幕府上不就有一处与这里相似的地方?只不过他那屋里机关倒是独特。她又想到与宋府对比,这里的确不易生疑。因为宋府奢华,平白多出一处旧院,还有点破旧,自然要吸引人注意点,所以这也是让人更加怀疑其所在的原由。而丁氏祠堂不同,这里原本就不起眼,就算有这样一处闲院在这里,也未必会引起多少人关注。只不过若不是注意到在它之上的空中发生了这么神奇的变化,余莫卿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想到这儿,余莫卿又多了个心眼,正因为她身形并不矮小,所以她站远些便能看到屋顶的状况。丁山村常年居住在这个深山老林里,与外界相隔甚远,如果不是有意要进村,外人恐怕是不会来到这里的。
如果她假设以往的“圣女”都是村里一些相貌、外形都姣好的女子,以她目前之见,这些圣女个子应该也不高,所以即使对作为“圣女”感到疑惑,也无法发现祠堂里惹人生疑的地方。
可是她们真的就没有疑惑吗?蓉婆的假意,丁氏兄弟恶毒的嘴脸,女侍们的无条件顺从,哪点不是惹人生疑的地方?余莫卿挑眉,她也许明白那些“圣女”为何到后来并未逃走的原因。毕竟丁氏背后的伎俩不少,所以看管怎会松懈?况且能被骗的也多为心思单纯的人,更加难逃此地了。
突然这院子里的门被打开了,余莫卿立马侧身躲到一块大柱子后面,露出一点眼睛盯向那门口处。
只见有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们都身穿黑衣,脸带蒙布,头戴包巾,手上也带着厚重的手套,还每人抱了一个很大的罐子。那罐子也是封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那两个男子好想还正交流着什么,一面点头,一面指了指他们要走的方向。
因隔得太远,余莫卿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猜测他们再说往何处走着,还要将这罐子带去。
等这两人走远了,余莫卿才走了出来,开始接近那个院子里的房子。
绕了小半圈,余莫卿又有些疑惑,这座房屋除了那个门和屋顶上的烟囱,竟没有一个窗子,甚至连个缝也没有。只有遥遥屋檐让有个极小的风扇,“呼哧呼哧”地转着那扇叶。
余莫卿又随意贴到一面墙上,却发现这面墙也是够隔音,她只能听到墙面上传来她自己心跳律动的声音。她又换了其他几面墙,却都是这个结果。
这下余莫卿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知道女人在丁山村的地位并不高,所以要从正门进去绝对会惹人怀疑。而这里又没有窗子或缝隙给她偷看,更没有墙面任她偷听,她要如何探查到这屋里的情况呢?
就在她站在门口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背后冒出一个生冷的声音:“喂!什么人鬼鬼祟祟!”
余莫卿静静听完了身后那人的质问,眼底倒是一片自若,丝毫没有惧色。
她抿了抿唇,嘴角冷酷的勾了两笔便转过了身。只见眼前的人便是刚才那两个男子,手里的罐子是不见了,眼神倒是冷意不减,丝毫不待见余莫卿。
余莫卿面色颇冷,微微欠身行礼,语气不咸不淡:“奴婢是奉蓉婆之命过来找旺财的……”她的内心毫无波澜,仿佛她并没有撒谎一般,只不过头并没有抬,以显示她的谦卑。毕竟她早就猜出这祠堂也是有规矩,没有身份的女人在这里并不能抬头直视别人。
“这里没有什么旺财,你走吧……”一个男人回答了她,只不过语气并不友善。
“可是蓉婆说了旺财就在这里呀……”余莫卿又低了点头,语气颇有为难,但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那男人见余莫卿不走,便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手才准备碰到余莫卿,却被另一个男人制止了:“好歹是蓉婆的人……”
听了这人的劝告,那男人才收了手。又不禁打量了余莫卿几眼,眼里一股厌恶和不屑,嘴上依旧不饶人,语气甚是轻挑:“还不是个任人填补的洞穴……”
余莫卿眼神一冷,但又迅速收了这神色。若要放在往日,余莫卿定要将这男人千刀万剐,让他尝尝如此闲言碎语的后果。不过现在她是祠堂里的女侍,就必定要柔弱异常,不得有任何反抗。
她刚刚准备抬头,又听到刚才那个为她制止那只恶手的声音:“你且回去吧。这里没有旺财。蓉婆所有怪罪,就让我们担着……”
余莫卿又微微颔首,淡淡回道:“多谢相告,奴婢告退……”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见余莫卿离开,这两个男人才准备往那屋里走去。
刚才那个想动手的男人又道:“你刚才干嘛要拦住我,我又不是要打她……”
另一个男人冷笑:“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想法?怎么,下面有感觉了?”
“呵,哥哥什么时候没感觉?难道……是你没有感觉?”
“切,谁没有感觉……”语气很是不屑。
“奶奶的,那你还拦着我?要不然她可就是我俩的了……”
“她也说了是蓉婆的人……你可别忘了,那里的货色可都是供给丁家几个兄弟,哪儿轮得到我们这些打工的份上……”
“谁说轮不上,你不说我不说,还怕有人告状?再说,若刚才得了手,那贱婢要说什么,咱们……不就呲一声的事吗……”做了个手划脖子的动作。
“得,别忘了今天咱们还有一大批货等着做呢。这种事这么费功夫,还是少想点吧……那几个大爷可是说了,今日赶不出这批货,明天被扔进尸谷的人可就是我们了……我可不想和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呆在一起……”
“谁想呀?呵……”
这两人摇摇头,结束了这一番对话,门也打开了,两人便并肩走了进去。
只听到一声“唰”的声音,那屋门在快要合上的时候,突然被一块小石头挡住了去路。
只见余莫卿从不远处圆柱身后走出,手里还掂着石头,眼底一片澄澈。
刚才这两人的对话让她脑中又形成了一道线。她忽然明白祠堂里这些女侍为何如此呆滞的原因了。如果她所猜没错,这些女侍根本就不是真正服侍丁氏祠堂的下人,而且被送进来解决生理需求的。或者说,是被强求的。
那男人说她是任人填补的洞穴,言下之意不正是女侍们就是给这些男人凌辱的吗?
余莫卿又想到蓉婆说过的那个考验。
她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女侍穿着素衣,而后来给她送饭的则是穿着黑衣的女侍,说明这个考验就是区分她们的标志。而那日强行拉走一个女侍,不过就是让她被丁氏兄弟侵犯。
她背脊一凉,一股狠色从她眼底蔓延,她心里有股东西纠在一起。她从没想过,这样一个村庄,不仅瞧不起女人,还如此折磨女人。不过最令她心寒的是,即使这些女人没有见识,没有地位,却为何要忍受这样的欺辱和侵犯,就算反抗过,却最终都没有逃脱这个祠堂的束缚。到底她们遭遇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正是这样的疑惑,令余莫卿更想抓住事情的真相。她心中隐隐感觉,万事皆有源头,而这一切的源头很有可能逃不开太子。
想完这些,她猫着腰走到了刚才用石子挡住的门口,伸手将门打开了一点,立马侧身钻了进去。
刚进这间房屋,余莫卿便有股强烈的窒息感。
先是突如其来的一片白雾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灵敏侧身摸到一面墙,赶紧扶着墙蹲了下去,才用手挥了挥才驱散眼前的雾。待雾气散去,余莫卿发现旁边正好有个桌子挡住了她躲着的身子,所以并没有人看见她。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稍不注意,并没有人会看到这一身黑衣服的余莫卿。
她趁机挪了挪步子,见眼前有几个穿着长靴的脚来回走动着,她立马又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这几双靴子离开了这里,余莫卿眼前滴下了几滴东西,她眨了眨眼,不禁抬头一看。
只见头顶上的屋顶被零零散散的管道布满,而这些管道又被颜色区分,有黑白黄三种颜色,纷纷通往一个方向。
余莫卿低了头,又从桌下探了点头出来,只见屋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燃着火的炉子,几块大桌子上摆着瓶瓶罐罐,各自连接,又有的七歪八倒的。还有一个插着几个导管的大缸,里面堆积了快要盛满的白色颗粒。
她凤眸半凝,这里完全就是一座设备齐全的制盐场,而丁氏的人果真是在制盐。
不过很快,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按道理来说,一般情况下大家制盐,无非是将收盐的缸拆下来倒出,或直接将盐舀出来装起来。
而眼前的盐缸上,插了三根完全不同去处的管道。一根是通往地下的管道,一根是通向另一个炉子的管道。最后一根通向一个用支架撑着的封闭的透明棺,那透明棺上还掩了一层薄纱,好似特意不让人看清里面的情况。
隔了太远,余莫卿又是躲在那里,所以她并不知晓这三根管道真正的去向分别是什么,她终于按耐不住,靠着墙,蹑手蹑脚的向那边移动。
来来往往不是没有人,但是余莫卿仅凭自己的灵敏躲避了这些人的视线,顺利从一个个桌子、炉子、管道之间迅速穿梭。
她首先靠近到那通往地上的管道,正巧这管道旁边有几个空的大缸,可以将她的身体挡住。
她看向这管道,心里倒好奇这地上有什么稀奇的,还需要将盐导入地上。但她转念一想,昨日看的那些菜不是古怪的模样吗?难道那些都不是后天炒菜的时候才放的盐,而且一开始就将这些盐种植进了土壤,让那些菜本身就出现问题?她眼里闪过一丝庆幸,不管那些菜是不是靠土壤里的盐种出来的,好在她根本就没碰过它们,看来她日后还要小心,以防吃到这些来路不明的菜。
不过就这个通往地上的管道,她又有一个发现。这个管道上面材质略显厚重,而且表面还有一层隐隐光泽。
余莫卿不禁探了只手过去一摸,她眉头立马一皱。不是摸不出这管道是什么材质,而且有人故意在表面刷了一层蜡油和漆料,让人根本无法知晓它原本的材质。
她撇了撇嘴,只能继续观察起下一根管道了。
第二根管道通向炉子的管道还算好找,就在这盐缸一旁,而连接的另一个炉子还和别的炉子、管道相连,这些管道中间有明显蠕动的痕迹,看来是有东西在里面穿梭。
刚一靠近这炉子,余莫卿便感受一股燥热,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薄汗。不过这里余莫卿倒看明白了一些,不过是将原本的盐进行在此提炼和融合,再掺杂一些纯盐,又可以再生产一批数量更多的盐。
余莫卿又顺便摸了摸这根管道,却发现这根管道并没有涂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普通的一根软胶管道,并没有其他奇特的地方。
她放下了手里的管道,再趁机往另一个管道的尽头走去。
沿路她又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这根管道的下方铺了一层冰沙,这些冰沙不断冒出的寒气对余莫卿略有干扰,刚才那边炉子的燥热瞬间被冰冷取代,让她忍不住瑟瑟一抖。
她眉头一蹙,这里的人也真是古怪,难道就因为要降温,就这样运来这么多冰沙?她甩甩头,继续朝这根管子尽头那个独特的透明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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