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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旧人相逢(二更)
    还是原来那身不起眼的灰袍,却挡不住他那一张令人失魂的面庞。又碍于四皇子的身份,细长的桃花眼带着一丝谦逊,安分老实的待在一旁,并不说话。许是经历了大昭皇室内部的风云涌乱,这张清秀俊逸的脸上多了一份稳重和深思熟虑。

    余莫卿实在是惊讶,她怎么会想到余学敏离庄后,去的并不是什么山野江湖,竟是最具野心、也最肆虐的大昭皇城之内。至于他为何会跟着四皇子?细想四皇子是中立之人,余学敏跟在他身后,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虽不知是不是永夜当初的安排,但余莫卿见到余学敏,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三年之久,余莫卿容貌虽有变化,但其眉眼间却是当年那股子蛮劲和狠味儿,想必以余学敏的眼力见,不会认不出她,毕竟当年在第一庄,也就他们几人见过余莫卿的模样。再说余学敏向来带着三分痞气,会不会一不小心露馅?

    余学敏自然看出余莫卿的不自在,也朝她看了一眼,像是一眼识破了什么把戏似的,桃花眼笑得都成了一条缝。

    余莫卿瞪了他一眼,仿佛是威胁着,他若敢多说一个字,她定要他好看。

    余学敏挑着眉,早已会意余莫卿的意思,索性没有开腔。

    四皇子向来直率,也看不出他们间早有一番无声争斗,径直说道:“原来这便是弘毅公子,久仰久仰呀!”

    “这位是四皇子。”三皇子被声音拉了回来,又向余莫卿介绍了起来。

    余莫卿行礼道:“见过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浅笑,一张略显秀气的脸庞无比动人:“公子气了,连父皇都对公子夸赞有加,本皇子国都一大闲人,可比不得公子。三皇兄当真自有福分,能得此秒人。”

    “四弟说笑了,本皇子也不过在西南寻此能人,为朝廷排忧解难,也是我等本分。”三皇子气道。

    余莫卿颔首一笑:“殿下谬赞,草民不过江湖人士,不敢当了。”

    四皇子又道:“说到江湖人士,本皇子这儿倒也有一人,你看……”说着他将余学敏往前一推,“这是本皇子招揽的门,江湖人称小诸葛的余学敏。”

    余学敏嘴角挂着笑,装模作样的朝余莫卿行礼:“见过弘毅公子。”

    余莫卿回礼,语气倒生冷了些:“见过余公子。”

    “也不知弘毅公子可曾听过我这门的传闻?”四皇子颇带有一股炫耀之情,“学敏曾与江湖大庄第一庄谋事,而后才招入我门下。”

    “第一庄?”余莫卿柔声一笑,摇了摇头,“草民孤陋寡闻了,未曾听过。”她暗想毕竟这三年第一庄都消息全无,想必永夜是有意而为之,索性替他瞒到底了。

    “怎么会没听过?”四皇子略带惊讶,毕竟他以为余莫卿在江湖上行走,必定听过这第一庄的名号。

    这时余学敏出来圆场:“殿下忘了,弘毅公子三年前才新起于江湖之上,第一庄早已是覆灭之地,未曾听闻也是正常。”

    “正是。”余莫卿点头附和。

    四皇子恍然,轻笑道:“倒也是这么回事,看来是本皇子考虑不周了,呵呵……”

    见时间不早,四皇子也准备带着余学敏离开了。

    余莫卿见状,立马行礼:“恭送四皇子殿下。”

    那两人大摇大摆离开后,三皇子并没有急着走,而且和余莫卿慢慢往偏殿外走去:“这次赈灾之事原本是要等到你回来再说,只是没想到江南水灾更重,我便提前用了你的名号。”

    “殿下言重了,永平门本就任殿下差遣,属下并无怨言。”余莫卿解释道,“再说封赏之事还算殿下之赏赐,属下感激不尽。”

    “倒也不差,这次秋狩你也就跟着来,索性见见咱们皇家的乐子。想你当年在靖州也就待在护女院里,难得见到猎场上的妙趣横生。”三皇子语气闲淡,给余莫卿一种生生的邪意。

    余莫卿继续气着:“谢殿下。”

    “谢就不用了……”三皇子摆摆手,“对了,清花岗的事如何?”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小了一些。

    “本想着一回来就传信给殿下,准备当年说,没想到一回来就说入宫的事,便也没来得及向殿下汇报了。”余莫卿点头。

    “你且说来。”三皇子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属下原本准备一劫下昆仑玉,便赶紧离开,所以带的人马也不多。谁料流安派来的使者实在奸诈,派了另一批使者绕路将昆仑玉运来。属下好不容易识破其招数,便立马追去。却不想我等一拿到昆仑玉便在清花岗之中遭遇埋伏,不知哪里来的黑衣人袭击了我们,并与我们争夺昆仑玉。混乱之中,谁料昆仑玉落地,竟……碎了……”余莫卿自然不能透露具体的细节,也不能表露自己是孤身前往,还会武功的事,索性编了段还含糊的过去的谎话。

    三皇子蹙眉:“哪里的黑衣人?”

    “属下不知,但已经派了人去查,想必不久便有消息。”余莫卿眼神波澜不惊,丝毫不惧三皇子怀疑的眼神。

    三皇子抿了抿嘴:“那玉呢?”毕竟昆仑玉才是主角,他更关心这个。

    余莫卿从袖中拿出一个不大的锦袋递了过去:“还在上面还印着流安皇印,倒算不得没有收获。”

    三皇子接了过去,将袋子打开一看,修长指尖摩挲着碎玉的玉身,又看了看那流安的皇印,眼神一冷:“就这么一块玉?”

    “正是,属下去时,流安使者伪装成了大昭百姓,假意运粮,在板车上藏了这块玉。”余莫卿不卑不亢的答着,她可不能让三皇子知道还有那些玉片的事,毕竟她可从未信过三皇子。

    “这玩意儿在此倒不差,那群黑衣人若是我大昭之人倒无所谓,毕竟不能让流安抓住了把柄……”三皇子打量了一下那碎玉,又将它装了回去,将那锦袋收进了袖中。

    “正是,属下必会加强对黑衣人的调查。”余莫卿点头。

    “行了,这玉我会和太子商议后续。如今时辰尚早,出宫的车就在不远,你大可在宫内走动走动,本皇子先回去了。”三皇子的意思是让她好好和宫里的人交流交流,替他,也是替自己拓宽人脉。

    余莫卿懂得三皇子的意思,行礼道:“恭送殿下。”

    三皇子带着人离开后,余莫卿摇摇头,当真是一群不省心的人,好在自己提前准备了一堆说词,也不至于无计可施。

    这样想着,她又慢悠悠的离开了偏殿,准备往送她出宫的马车走去。

    谁料还未到马车旁,一个拐角处跳出来一个人。

    “我当是哪个江湖上的公子,倒没料到是你呀……”余学敏戏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儿。

    余莫卿眼神一狠,趁着路上并与多少宫人,抬手就扣上余学敏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

    “诶诶诶,这还动起手来了?我招谁惹谁了?”余学敏虽嘴上说的惊慌,眼里倒丝毫没有惧色,嘴角还微微上扬,挑衅一般看着余莫卿。

    “你说,那个死妖孽到底去哪儿了!”余莫卿瞪着他。

    “好妹妹,你都不关心关心四哥这几年过的如何,倒只问着老大去了?果真是心里没我呀……”余学敏说着有些哀怨之色。

    余莫卿才没什么好脸色:“当初是你倏然离庄的,鬼知道你去了哪里?这三年一过,瞧你珠圆玉润的,一点也没受苦的模样,第一庄倒是消息全无。你让我关心你?你好歹连个柔弱也不装装?”唇舌相讥,满是对余学敏的不满。

    余学敏不怒反笑:“此言差矣,你怎知我是倏然离庄,而不是有意而为?又怎知我在这偌大宫中就过得好?只顾着心心念念老大,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着说着还带了一丝心不甘情不愿。

    余莫卿并不否认自己对永夜的想念和关心,但余学敏的出现实在让她吃惊。她渐渐平息了怒气,手也松了开来:“所以当初你也是受人之指,正巧来了宫里?还正好入了四皇子门下?”

    “什么叫也?”余学敏挑眉,“我这是自请而来,受不得谁人所指。”

    “你骗我……那妖孽早在三年前便算到了今日这番模样,所以送你离庄,救宋幕逃走,又在这时候让我遇见你们,我不信这只是巧合……”余莫卿冷哼着,眼里却有一丝感伤,“你且告诉我,他人呢?他到底在哪儿……”

    余学敏虽对余莫卿一丝怜惜,却只是耸肩答道:“时候未到,他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的。不然他何苦将第一庄埋没,任谁都差不多源头?再说,既然前路他自己铺了一半,你何苦纠结于他出不出现?不如将这段路走完,他自会找时间出现。长情可待追忆,你该信他对你的感情也不浅,还不至于让他忍着不来见你。”

    余莫卿明白,余学敏说的不差,永夜是有自己的打算,可是都过了三年,她除了知道自己对他思念不减,倒也想不出他现在是何模样。她捏了捏手心,眉眼间一股怨色:“你若能见到他,最好告诉他,他若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定将他大卸八块!”她加重了些语气,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余学敏轻笑:“是是是,我必将你的话带到……”

    余莫卿知道他也是敷衍之色,冷冷看了他一眼,便准备离开了,随即转了身。

    谁料余学敏又叫住了她:“你当真那么想见到他?”

    “你是存心找茬吗?”余莫卿翻了个白眼,她并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莫卿,你忘了,机会是要自己制造的……”余学敏声音慵懒,仿佛在说一件并不相关的事。

    余莫卿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他,细眉微蹙:“你说什么?”

    余学敏桃花眼里散发出一股老狐狸的味道:“如今宋幕在手,你又正巧被邀前去秋狩,你就一点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余莫卿眼神一凝,气氛一变。

    “呵……”余学敏挑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是?”

    余莫卿冷笑:“你确定这就是时机?我可是等了三年没有动手?这又是谁的建议?那妖孽?”

    “和老大无关……任何事,都并非偶然,都是筹划已久,箭在弦上,只待东风一吹,莫卿,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余学敏步步为营,给余莫卿引导。

    余莫卿凤眸流转,盯了余学敏一会儿,轻笑道:“余学敏,你可别忘了,我早就不是三年前的我了,这点难道都看不出来?你这番说词不过是确定我参加秋狩不是?我倒好奇,你到底在给那妖孽隐瞒什么?定要我去靖州才能证实我猜想的?”

    “得,我瞒不过你这双火眼金睛……”余学敏见她识破自己的小心思,撇了撇嘴,“反正只要你这次去秋狩,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余莫卿挑眉,又确定一次:“你再说一遍。”

    “我……我什么都没说,老大说你自有想法……”余学敏话还没说完,又准备溜走了,“我不说了,四皇子若发现我走了,又要来问东问西了……我走了……”说着,人已经没影了。

    徒留余莫卿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那妖孽,又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趁秋狩这次扳倒太子吗?这便是她一直等待的时机吗?

    所以这次秋狩,她并不能再等了吗?

    三年以来,她不是没有想法,尤其是在金矿失火后,她那么强烈的渴望将太子扳倒,让一切恢复原样,从此过上无忧的日子。可太子狠辣,从未顾及过谁,为一己之私,不惜残杀党徒,根本不念昔日同谋之情。这样的高位者,着实令人生怖。而待她细想之下,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她也失去了足够的证据来证实太子罪证。

    可就在这样的关头,宋幕亲自送上了门,她不但得到了一直以来翘首以盼的罪证书,也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人证。这不得不让她重新审视,这便是她真正的机会了吗?

    她不够确信。时隔三年,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偶遇余学敏和宋幕,都是受那妖孽之指,所以这一切可以算是他的“预谋”吗?一个算是令她有些期待,却忽然摆在面前有点不敢接受的一件礼物吗?如果真是这样,这次秋狩她又真的可以见到那个朝思暮想了三年的妖孽了吗?

    直到回到春花楼里,余莫卿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算着日子,秋狩也不过在半个月后,相隔时间不长。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真的有把握一举揭发太子罪行并为自己洗刷冤名吗?

    她不是很有把握,即使她如今手握罪状书和一系列的凭证,宋幕又已有归顺之心,但保不齐太子又留有什么后路。

    再说,她手上还差一项有力证据。当年所有证据具备,唯一差的便是江城林宝君地下钱庄里的所有交易凭证。她深知,这些制造私盐的方子和金矿的凭证都可以伪造,但唯一不能伪造的是太子所有钱财的来往。她与太子身份悬殊,也没什么理由派人探查他的资产,但他在钱庄的交易不可能作假。再说即使他借别人的名义在钱庄交易,这笔数额也不少,所以顺藤摸瓜,必能查到源头。只是不知这么短时间能否说服林宝君帮这个忙?

    昆仑玉之事,她暂时为大昭平息了一时之乱,却还未让圣武帝对太子降低好感。

    又如何让一个阴柔武断、生性多疑的高位者对其最宠爱的儿子产生怀疑?她还得好好想想,有什么能触动圣武帝的事。

    看来她还有很大一段需要填满的空白,并且这空白,是她必须要填满,并且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否则,一步之差,便是天堂和地狱之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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