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灯火不知是燃尽了还是被人熄灭了,一片昏暗中有人打开了铁门的锁,又缓缓走了进来。
余莫卿迅速从昏昏欲睡中醒来,却没有急着辨别来人身份,毕竟地牢里已经没有光线,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她手里的蛇锁已经渐渐从袖口露出它嗜血的寒光。
来人步伐稳重,呼吸极浅,根本无法判断来人是否会武。
余莫卿又轻轻合上了眼,直到一只手毫无意识的伸向她的肩膀,她眼神一亮,手中的蛇锁立马横扫而去,径直抹向来人脖间。
谁料来人反应极快,双手合十接住蛇锁的袭击,立马抬手,侧身反转,脚下已经到了余莫卿身后,将她腰间向后一搂,伸手制止了她向后袭来的手,轻声道:“卿儿,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一见面不是打,就是伤?嗯?”
只有当来人与她靠得如此近的时候,她才闻到那股令她心神一恍的沁香。可是她嘴角依旧保持着冷笑:“谁让你从来不打一声招呼,从天而降将看守的侍卫迷晕,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哪个人派来陷害我的?”
“看来卿儿又遇到了麻烦,我来的还真是时候了,呵……”永夜轻笑一声,缓缓收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一根蜡烛。
微弱的灯火只够照亮余莫卿这一间牢房,所以也不用担心其他被关押的人发现。
余莫卿神色自若,指了指地上那碗饭菜:“有人在饭菜里下毒,想要杀我。可是我猜不出,除了太子还有谁能派人前来?”
永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地上的那碗饭菜破碎的摊成一堆,而一旁那几只死去的老鼠已经腐烂,仔细闻的话,还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看来你的身份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怀疑了……”永夜轻声道,“我倒是也没想到,你这一次竟是动用了这么大的筹码?定是引起那些尚在暗处的势力有所怀疑了。”
即使听不出永夜的语气如何,但余莫卿也知道他指的是圣武帝。毕竟是对她有所了解的男人,稍微一想,也会猜到这些人是余莫卿用作栽赃陷害太子的。
余莫卿挑眉一笑:“的确,毕竟只有这一次机会,我赌得越大,才更有赢的可能性啊,不是吗?”她倒不怕别人怀疑她,反正她现在也有能力反抗,并没有人能轻易伤害到她。
“我倒是信你有把握,只是这样实在危险,除去皇子,傅子文在外,就只有你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最大的嫌疑人,我只怕他们趁虚而入。届时心疼的,那可是我……”永夜又举着蜡烛凑近那碗饭菜看了一下,嘴里还不忘关心着她。
余莫卿又坐回到了原处,靠在墙上,淡淡一笑:“所以你就趁机报信,让二皇子率人前来?以免傅子文被陷害,而我也极易被太子铲除?”她当时倒没有仔细想,毕竟那时候所有人都不可能猜到圣武帝早被他们几个人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除非有人通风报信,否则二皇子不可能赶到得那么及时,那么凑巧。
永夜看完了那碗饭菜,也坐到了余莫卿身边,将蜡烛放在了地上,轻笑着:“对啊,知道你都下了手了,再不拉你一把,岂不是让你徒劳无功?”
“所以呀,这次的筹码用的还是顺手,否则结果就不是这样了……”余莫卿略有深意的看了永夜一眼。
“可是你的代价呢?你又牺牲了多少自己门下的门徒?”永夜伸手抚去余莫卿脸上的秽物,又检查了下余莫卿身上的伤口,不禁皱眉,“你就这么放任自己身上的伤口?此地如此脏乱,你不怕染了什么疟疾?”
“我已经涂了药膏,不用担心……”余莫卿并未在意身上的伤口,光顾着向永夜解释,“不过,你又怎知我是牺牲自己的门徒,而不是利用了东卫阁呢?你不是一直晓得我向来舍他为己的吗?”
永夜又替余莫卿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顺便抬眼看了下余莫卿,眼神若有所思:“也对,卿儿何曾不是打好腹稿的?呵,看来是我思卿心切,多虑了……”
余莫卿早已习惯这妖孽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自顾自说了起来:“你也知道昨日在猎区我已经陷害了太子一次,就是为了逼他提心吊胆,有所防范,这样一来待圣武帝调查,他兵力大增的原因也就有所暴露了。而三皇子昨夜突然过来,却是为了让我派人去查突袭太子的黑衣人是什么身份……照理说,太子自持东卫阁,这件事他们去做就好。三皇子之意我也来不及太多考虑,便派了连硕在夜里偷袭了一批东卫阁的人。所以今日猎区里一共埋伏了三批人……第一批是永平门的门徒,他们全部身穿流安服饰,所以首先袭击的也是圣武帝,让他慌乱无措。第二批依旧是我的人,他们提前赶来,假扮东卫阁之人,又假意与他们交手,实则是为所有人撤离留出时间。而最后一批本就是东卫阁之人,只是他们已经死了。我早让连硕安排,让他们全部身穿流安服饰,趁混乱之际将他们的尸首暴露在视野里,再等到其他人一来,便也无迹可寻了……”
永夜听完余莫卿所说,微微挑眉,语气很是风轻云淡:“你如此安排,就不怕圣上怀疑真的是太子勾结流安,影响两国交情,届时一旦开战……”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余莫卿轻笑着打断了永夜的想法,眼里丝毫没有担忧之色。
“不过看你这番模样,想必你早已想好了对策?”永夜勾唇。
“正是……”余莫卿眼神闪烁,“既是所用为东卫阁之人,外面虽穿着流安服饰,可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变的。他们所用的武器,身上的东宫徽印,以及衣服里包着的领巾,无一不是暴露身份的利器。”
“难怪……”永夜顿了一下,“所以你才故意引他们跟随你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是,我在混乱之时除去玄矢,又派连硕假扮玄矢,引诱太子举剑刺向圣武帝,让所有人的眼睛和耳朵都记下太子的罪行。”余莫卿点了点头。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这局面有些熟悉……”永夜突然深思起来,他并没对余莫卿的法子做太多评判,只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余莫卿挑眉:“五皇子。”
永夜的眼神一凝,脑中的一根弦仿佛被奏响。
“当年猎场之事发生的太过匆忙,我也被一纸罪状送入护女院,所以对五皇子的事都没有细想。当时我亲眼见到水禾惨死,实在没有心思思量五皇子如何被陷害的。我记得,起先我们所有人都跟在太子身边,不到一会儿我先逃走,大家也就七分八散,而二皇子也曾在危急之时救下了几位皇子。为何偏偏是太子所说,当他看到的时候,却是五皇子已经将剑刺入四皇子胸膛?再到后来,太子一口认定那群逆贼就是五皇子之人?只有一个方法,是太子早就派人假扮五皇子手下,又以此引诱五皇子慌乱中剑走偏锋刺伤四皇子。这本就是无法评判之事,而太子的苦肉计,加上五皇子的慌不择言,我又已经杀害楚世昌,三件事一堆加,无不令圣武帝头疼。在位者最怕谋逆之事,所以圣上才有此决定。太子借圣上之手一下陷害两个对自己不利的人,足见他有多狠毒。”说到这,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余莫卿对当年之事印象太深,也不过是因为她因此百般牵连,实在冤枉,她眼里含恨,“如今,我不过以牙还牙,让太子也尝尝自己的手段是如何砸到自己脚上的……”
永夜神色不明,仿佛也在回忆当年的事,良久,他轻笑道:“卿儿这几年当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如此妙计,一箭双雕……”
“自然,否则……我如何和你并肩作战,让太子一撅不起呢?”余莫卿娇嫩的脚上洋溢着骄傲,“只要他们仔细查看,这一点还是可以为流安洗脱的,毕竟谁也不想引起两国开战……”
说到这,余莫卿又不禁想起昨日将玉片藏进太子帐内的发现,神色不免低沉了起来,她抿了抿唇:“阿夜,还有一件事……”
永夜注意到余莫卿的神色有变,问道:“什么事?”
“其实,并没有什么昆仑玉。”余莫卿凤眸半凝,“流安进贡的那个盒子中装的根本就是一块毫不起眼的普通玉块,顶多上面印了流安的皇印。而最关键的并不是这玉块,重要的是装它的盒子!”
“盒子?”永夜自然没有想到。
“那盒子堪称宝盒,周身镶嵌的皆是宝石,如果不是有心之人,却不知这盒子里面装了六块玉片,上面写着……引兵入,灭昭心,反皇令……”余莫卿眉头微皱,“其实原本我也没想过,我虽听说流安摄政王野心勃勃,只是没想到大昭之内会有人里应外合?自然,我资历尚浅,猜不出这接应之人究竟是谁,所以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凑巧栽赃太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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