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始作俑者只有可能是她自己。但是让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吴瑞文不知道,但是沈三清或许知道——她甚至于知道她有病在身,可是吴芮文患的到底是什么病?
抑郁症?躁狂症?还是和他一样的双向情感障碍?
可是他没有开口去问她的资格,因为他们不过只是上过几次床的陌生人而已。如果吴芮文不肯对他开口,那么他就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突如其来的,一股想要摔砸东西的冲动随着血流一同冲进大脑,吴瑞文的手紧攥在治疗车的扶手上,条条青筋在手背上紧绷起来,半天才压制下去那股四处乱窜的狂躁情绪。
正在他的脑中一派混乱的时候,谈话结束,沈三清趿拉着一双平底拖鞋从里面走了出来。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看着状似有些异常的他,难免有些面露疑惑:“……你怎么了?”
回过神的吴瑞文松开治疗车的扶手,冲她敷衍一般笑道:“……啊,没什么。”他握起来偷偷藏在背后的手掌心里躺着两条凹陷下去的压痕,四周泛红,显然刚才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吴同学醒了,等会儿你会送她回去吗?”沈三清顿了顿,又接着说,“……记得叮嘱她好好吃饭,贫血虽然是小事,但是总晕倒也不好。”
吴瑞文一一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我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而你应该和吴芮文一般大。我这半生见过的人很多,虽然不敢话说太满,但姑且也算是能看透一些事情,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沈三清的身体放松的靠在放药品的柜子旁边,那副姿态落在吴瑞文的眼睛里,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女人,“如果你愿意,可以多陪陪她。”
说完这句话的沈三清有些出神的望着他,可是那副模样却有些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虽然并不明白沈三清为什么要一直以那样的神情凝视着自己,但是吴瑞文还是轻声应了。
“嗯,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进去看看她吧。”恢复了平常状态的沈三清收敛起原先流露出的那一些不该有的表情,她走过吴瑞文的身边回了外面的门诊室。在吴瑞文看不到的地方,她用原子笔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角——二十岁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好年纪,难免会让她想到某一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年轻人,不知时候几时会到,但是终有一天她是要回去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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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芮文仍然还坐在病床上,听到脚步声起初还以为是沈三清又回来了,结果来人走过白布遮挡,她这才发觉那是几个小时未见的吴瑞文。
“吴先生……”吴芮文的半截话还在嘴里没说出来,下颚就被一只手掌抬起,下一秒,微张的嘴唇就被压在了柔软的东西上面。
吴瑞文在吻她。
他的嘴唇有些凉,但是很柔软。
始料未及的事态发展让吴芮文睁大了眼睛,但是停留于她的嘴唇上的吴瑞文很快就离开了她。
“大概知道你会说什么,不用说。”吴瑞文笑了起来——这是吴芮文第一次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看到他的笑容,眼角弯出的细细纹路宛若万丈光芒,将她的内心轰炸,夷为平地,“睡过了午餐,现在觉得饿吗?”
望着那双饱含着温柔笑意的浅颜色眼睛,吴芮文突然说:“吴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
“……”吴瑞文的脑子里猛然响起爆炸般的音效。
“对不起,我乱说的!”或许是自觉失态,吴芮文立刻改口,“那个……我们去吃饭?”
“好。”
吴芮文穿好鞋子,一件薄款的铅灰色大衣便递到了她的眼前,吴瑞文垂眸看着她,说,“晚上外面会冷,多穿一件比较好。也快到考试周了,不要让自己感冒。”
“……那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吴芮文套上那件大衣,虽然应该是男款的,但是尺寸和她平常穿的差别不大,从视觉上来说还比较合身。
“好。”
吴芮文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去,坐在门诊室里的沈三清看到两个人出来,脸上的笑容立刻又扩大了几分。
“走了?”
“嗯,麻烦沈老师了。”吴瑞文说。
“应该的,况且也不算多麻烦。”沈三清用手托着下巴,穿着拖鞋的脚却轻轻踢了踢一旁放着的黄色垃圾桶。这个时候吴芮文已经从门口走出去了,所以只有吴瑞文注意到她的这个小动作,明白过来意思的后者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小声说,“……意外。”
“你有分寸就好。”沈三清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却是极为灿烂,“去吧,她在等你。”
“麻烦了。”
“嗯嗯嗯,请你不要再说第三遍了,否则没完没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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