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二等人围桌而坐,又是敲了窗边一串金铃,很快有小二到来,小二殷切招呼:“官无论要什么我们都有的,只管点吧。”
众人皆没有吃过几样人间的菜,梨二想,这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上了。
果然,柒白沉吟了片刻道:“先给我们上壶云雾茶吧。”
梨二和陆素默契转头去看云雾茶君的表情。“平日里从未喝过这云雾茶,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茶长得这样好看啊。”柒白恍若未觉。
小二马上应了声,笑道:“官说的是,我们无名楼的茶俱是好喝又好看。这云雾茶是南方来的新茶,滚水一冲,那叫一个碧波荡漾。”
“我要焚琴烹鹤。”云雾茶君面无表情。
小二拍了下腿,仿佛由衷赞叹:“这位人真是行家,焚琴烹鹤乃各位贵人必点,不知您这琴是选焦尾呢,还是绿绮呢?人都说,绿绮慢燃,入味至深,焦尾熊熊,外焦里嫩。您可以二选其一。”
“随便什么琴都无所谓,那鹤必须新鲜,须是活着来的。”
“好嘞。”
柒白脸色发白,梨二和陆素两人憋笑,陆素更是乐到弯腰掩饰,浑然忘记自己也是只鹤。
陆素奇道:“这店真有那么神通?我就不信,让我来一试。”
说罢连报了几个菜,例如“清蒸冰沙”,“水煮指甲”等。
小二毫不犹豫,点头记下。
“快别说了,他敢上,你敢吃么?”梨二赶紧拉住陆素。
陆素不服气道:“那你点一个他没有的。”
梨二笑说:“这有何难?”随即而对小二道:“既然有茶了,来壶酒罢,就要壶上好的桃花酿。”
陆素插嘴:“这有什么稀奇的?”
梨二道:“别急,这桃花不要普通桃花,要武陵人误入的桃花源今年新开的桃花,酿酒的水也不要普通的水,要那忘川河里源头之水。”
陆素瞪大了眼睛,偷偷靠到梨二耳边问她:“真有这样的酒?”,梨二学着陆素道样子靠到陆素耳边,低声回复她:“不知道,胡诌的。”
果然,那小二显见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这的确是有,但十分珍稀,不知是否还有余存。”
陆素哈哈大笑:“我说,没有就算了,不要耍这种把戏,你把大家伙儿都逗笑了。”
小二淡定道:“非也,恕我怠慢,先去查实一番。”言罢,转身辄出了房门。
不多时,云雾茶已然呈上,柒白端着茶杯偷偷抬头看着云雾茶君,可怜极了。这时,一童子抱琴而上,一只白鹤被缚住翅膀呈了上来,然而并不挣扎,只是好奇地瞪着乌黑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童子问:“人可要先听琴?”云雾茶君道:“弹。”
童子依言坐下,双手抚琴,指尖如飞,一曲高山流水,浩浩荡荡,童子眼帘微垂,正襟危坐,颇有气势。
一曲毕,童子一反刚才的气质,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掏出火种,朝后一挥手,两个大汉抬了一个铁架上来,童子道:“就地焚烧恐燃及房屋,就在这架上烤罢。”
说着已毫不痛惜地将那琴点燃置于铁架下层。青绮古琴,果然燃得绵绵,时有奇异木香传来,令人神迷。
童子正要解那白鹤的绑,云雾茶君突然抬手制止:“先出去吧,我们自己动手。”童子惊讶抬头看了看她,乖巧应了,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我就知道你不会吃它,快放了它吧。”柒白大喜。
云雾茶君没有回答,走上前抓起了那只白鹤道:“既是我点的,非吃不可。”
“怎么说也是我同族,切莫做此事啊。”柒白一下子突然着急起来。
云雾茶君突然转头,罕见地笑道:“真的是你同族吗?”
柒白摸不着头脑,只得老实回答:“那是自然。”话音未落已紧紧闭嘴。
只见云雾茶君已全然转过身来,手里提着一只锦鸡,锦鸡胆子颇大,熟悉的圆眼直溜溜地看着他们。梨二和陆素哈哈大笑,只觉得本月份的笑声都在今日用完了。
柒白默了默,表情变幻,终于垂头丧气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云雾茶君广袖一挥,燃着的火瞬间熄灭,道:“大约是这琴声加上异香产生的幻觉。不过这香算不得多厉害,产生幻觉也不过是片刻之间,所以那童子才要急着替我们烤了它,等到分拆入腹,谁还分得清是鸡是鹤。”
梨二道:“是极,怪不得小二说贵人皆爱此菜,要真是鹤,真不知上哪找这么多鹤了。”
陆素道:“柒白,你还是道行尚浅,有待修炼,下次记得不要把锦鸡认成同类了。”
陆素正洋洋得意,又有童子端菜进来,并高声唱着菜名:“来喽!热腾腾的清蒸冰沙,香喷喷的水煮指甲,请慢用。”
陆素盯着桌上两盘东西,第一盘清蒸冰沙倒还好,显见得那清蒸冰沙是以香油及一小层碎砂糖为底,冰沙覆盖其上,油已沸而糖半融,冰沙依然冒着冷气,不知里面掺了什么,看着透明,闻起来竟然有阵阵花果清香。那第二盘菜真是不忍看,虽然童子再三保证味道妙极并可强身健体,顺便还有磨练牙齿之效,陆素都不敢动一筷子。
柒白在旁边幸灾乐祸:“你点的你可得吃完。”
众人正推推搡搡叫对方先去吃那道“水煮指甲”,敲门声忽起。
“桃花酿到了。”
门外一阵清越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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