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无言以对,宋柏成递过一个酒杯,“满上,我陪你喝!”
杨易木附和,周致和谢延初哄着那俩,浪浪一个人最后拿起酒瓶闷灌,脖子都是红的,上面的青筋明显,他放下空酒瓶,打了个嗝,南北不分的样子,“还以为最后我绞尽脑计,老师就看得到我的诚心。都是P啊,老子平生第一次那么饱含感情地写作文!我,跟考试,就是没缘分。你们以后念书有出息了,可别觉得我粗俗,嫌我怂包……”
说到最后不知道触到哪根弦,宋柏成陪着他一起哭,杨易木闷头一杯接一杯灌酒,也是眼圈红红。谢延初制止了几次,无果,带着怒意砸了酒瓶,终于让满室魔音穿耳停了下来。
“多大了,嗯?丢人不?平时不努力,别人看书你写情书。别人做试卷你叠千纸鹤。这样你想考好?你和你女神隔着二百多分!就算作文满分你们还隔着一百四!蠢货,考不好就好不好,混得好了说不定我们几个以后还得给你打工。不过就照你现在这怂样,难!”
方浪被谢延初突然的强大气场镇住了,静了静,崩溃,“老子以后改名字!栽在这桃子身上了,以后我就叫——方桃?”
“嗝~”杨易木笑岔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打酒嗝儿。谢延初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顺气,越顺越厉害,宋柏成直接笑得滚到地上去了。
周致右脸的酒窝深深露了出来,“不如叫方涛。”
一顿不明就里的饭,吃到最后还赔偿了店家酒瓶钱。杨易木喝了酒,谢延初不放心,让他坐在自己车后座上,骑着骑着还不忘套话,“到底考了多少?”
“啊?考了——啊?我干嘛要告诉你?嗝~”杨易木打嗝不停,谢延初笑,“那该够北电了吧?”
杨易木不接话,已经睡着了。
暑假的日子过得百无聊赖。杨妈妈看着儿子羊癫疯一样地往外跑,不解,“以前是每天凑一堆学习,现在木木怎么还总找小谢?”
杨爸爸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性子变了很多,老僧入定般用紫砂壶给自己煮了一壶西湖龙井,轻饮,放下,无言。
“……”没法沟通了。杨妈妈为免被杨家父子二人逼疯,叫了几个老伙伴,去巷口老陈家后院儿搓麻将。后院儿大开着门,正通往那条回家必经的路,顺便也就能看见杨易木什么时候回家。那时候,杨妈妈就该和太太们告辞,去给父子俩做饭了。
太太们四条八万地玩一会,就会想起老杨家的孩子刚高考,时不时有人关心地问两句,杨妈妈都笑呵呵地答应着,毕竟杨易木的分数属于超常发挥,说来也分外有面子。
“那个常常去你家的小谢,挺帅的小伙儿,家好像是易初公馆那边的,他考得怎么样?”
“唉,听我们家杨易木说,他没发挥好。不过小伙儿实力在,估计就是谦虚一下,那么随口一说……”
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果真如此,没人在意。街坊四邻的关注点就像一阵风,哪儿热闹往哪刮,刮过去也就雁过不留痕了。
更何况,巷子里的,对易初公馆那边的,总存在一种心态,“那里出来的人啊,考得高是锦上添花,考不好毕业了也饿不死。”
院子里莳养的金合欢正值开花季,杨易木回家时一般都过来叫上妈妈一起,载她回去,这几天总听妈妈说花快开了。
可不是么,金合欢在北城一株可以卖到一千多,花期又短。开一次花少不得念叨几句。
“这是你王姨的女儿从俄罗斯回来时带的。”老妈搂着杨易木的腰,看着儿子的白T恤在傍晚的夏风中鼓起一个流畅的弧度,不由得感慨小少年真是嫩得快留不住了。
“要不以后我也去俄罗斯给你弄一棵?”杨易木边骑边调笑,几乎可以想到母亲会有什么回复。前世她过得太苦,从杨易木大三开始接触社会以后,罕有的几次回家,她是一次比一次苍老。年轻时的嘻哈轻快像是一夕之间尽数归零,生活的重担压得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呵!当然是能离家近最好了。跑那么远,等我老胳膊老腿不管用了,怎么照顾你呐?考个公务员也行啊,你看老李家的……”杨妈妈像是吃了健谈的药丸,又开始提及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
杨易木嘴角勾起一个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微小笑意,他不知道现在他的表情叫做——心满意足。
能重新听到妈妈念叨,真是太好了。
“对了妈,开花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摘几朵玩。”趁谢延初不注意别在他耳边,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杨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杨易木腰间的软肉被拧了一下,“熊孩子,不怕你王姨捶你!那树都快被她当成闺女了!”
“……三天就谢了,摘一朵不行啊。”猛一被袭击,车子骑得像喝醉了酒。杨易木啊地一声叫出来,“妈!吓死了!”
高考结束的日子尤其无聊,七月中旬,杨易木收到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眼睛弯成月半的形状,杨易木满脸兴奋地拿起手机,第一个想通知的人,就是那个陪自己走过煎熬又充实的几个月的少年。
此刻还不能称他为男人,但是以十几岁的年龄,却有了不知源于何处的担当。谢延初的眼神里总有着与时光无关的成熟,杨易木每次心猿意马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跳乱的情绪就可以离奇地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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