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民顿时就红了脸,二蛋才四岁,因为食口泼辣,眼看都比他高了呢。
“同志,你看是这样,我们家有仨孩子,现在伙食供应又这么紧的,他们都必须喝牛奶长身体,我今天花钱问你买牛奶,但我强烈要求,下一趟送奶的时候,你得把我们家的量也给打回来,你看成吗?”
送奶员翻了翻本子,直接就说:“但是,聂工家的牛奶是在木兰农场就扣下的呀。”
“是因为孙工的妈,这孩子外婆给扣了的吗,这样,你只管打奶子,她要还想截胡,你让她来找我,我顶着。”陈丽娜心说我还不信了,治不了个老泼妇。
送奶员一听陈丽娜这么笃定,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斤牛奶一毛钱,给她打了三斤奶子,又骑着三轮车走了。
“咱们这回肯定是死定了。”回到家,聂卫民见陈丽娜在厨房里忙碌着,很不安的说。
小家伙大眼睛扑扇扑扇的,其实长的很漂亮,仨孩子,就数他和聂博钊最像了。
当然了,登报,公审,枪毙的时候,好多年青人都不相信,那么文质彬彬的个帅小伙子,会是黑社会老大呢。
陈丽娜笑眯眯的就问:“为啥?又是怕我截胡了你外婆的牛奶,她要来闹?”
聂卫民说:“本身我们不爱喝牛奶,而我小舅喜欢喝牛奶,还喜欢吃奶酪,那就给他吃呗,他可是孙家全部的希望了,我姨们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这就对了,姐妹多,最后生个大宝贝出来,黄花菜不希罕三个大外孙,是因为自己有个大宝贝儿子,而她肯定是在儿子还小的时候,就把几个闺女全洗脑成了扶弟狂魔,以致于孙工连自己家的几斤奶子,都要送给弟弟去喝。
“为啥不喜欢喝牛奶?”陈丽娜直截了要找根由。
二蛋想了想,说:“因为腥,咦,一股铁臭味儿。”
陈丽娜明白了。牛奶这东西,要用铝锅煮,而黄花菜大概是用家里那口小铁锅煮的奶子,她的锅又刷不干净,刷完了又不擦,早上起来半锅子铁锈的馊水,煮给孩子们喝牛奶,那股子铁锈味儿,谁受得住?
“今天呀,妈作个好吃的,妈保证,从明天开始,你们就会喜欢上喝牛奶。”她说。
聂卫民一听就好奇了:“那你快作,我们看着,成吗?”
“不成,把我的大花棉袄披上,提上煤兜子,给我到外面捡煤去,捡完了手也不能四处乱抓,洗干净了在这儿看着,我就给你作。”
“呀,捡煤去喽”小聂卫民花棉袄一披,转身就跑。
要说就用铝锅给孩子们烧牛奶,让他们尝到原本牛奶里的香气,也行。但是陈丽娜自己是个嘴叼的,而且呀,食精厌脍,她是作任何东西都要作到极致的那种人。
正好,昨天从哈萨克倒爷那儿买回来一瓶米酒。
把牛奶烧开,再把米酒里的渣子滤出来,一只小铝锅子里,滚了的牛奶正沸腾着,这时候把米酒汗给倒进去,边倒边搅和,很快,锅里的牛奶就起絮了,随着米酒越倒越多,絮花也是越来越多。
等到絮起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关火,再拿纱布把多余的水份过滤回锅子里头,然后盛到碗里,故意当着仨口水已经衔不住的孩子的面,把雪白的,像雪花似的白糖给拌了进去。
甜啊,光看着白糖,仨孩子已经在流口水了。
这时候还不给他们吃呢。
要放到窗户外面,用外面那天然的冰箱冻上一会子,等冻凝上了,才会拿进来吃。
“妈,这叫啥?”二蛋儿舔着小嘴巴,急的头上都快要冒烟了。
“奶酪,这个叫奶酪,但跟维族人,或者是哈萨克人作的不同,这是咱们汉族的奶酪,妈保证呀,就是再讨厌腥膻的人,也尝不到里面有腥气。”陈丽娜说。
聂博钊今天去了一趟2号油井,恰好要经过楼兰农场。
这木兰农场里面,全是从内地迁进来的农业户们,主要在农场里种大豆、棉花,养殖奶牛,跟内地比的话,因为土地宽,免税收,物产丰富,人口越多越不怕饿肚子,所以算是很好了。
但是,总有那么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比如孙转男的妈黄花菜,因为孙转男前些年的积累,以及往各部门安插自己的妹夫们,现在可谓是木兰农场一霸。
但是,就这她还不够满足了。
因为孙转男死了,在石油基地她没人了,于是就想把自家最小的闺女孙多余嫁给肖琛。
人家肖琛的老爹是上海汽车厂的厂长,就算下放,那也是来镀金的,又岂能看得上个孙多余?
于是,老太太又想把她推销给人事科的科员傅永东,傅永东也不敢要。老太太退而求其次,也不求同名族了,于是一个劲儿的,就想推销给邻居哈工。
但是因为她为人太泼辣,虽然邻居哈工对孙多余很有点儿意思,愣是不敢娶。
大解放汽车从木兰农场前经过的时候,聂博钊就看见黄花菜在农场门口站着呢。
见大车开过来,她直接双手一拦,也不怕这大解放汽车把她给压死了似的:“小陈,我问你,你们基地这个月发工资了吗?”
司机小陈一看聂工端端正正坐在后面,扯了个谎:“雪大,会计还没去乌玛依寄挂号信呢,您老再等等吧。”
黄花菜还扬高了脖子张望着,但大卡车太高,她看不见坐在后面的聂博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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