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够了,我要涨价,一月五十。”
“啊呸,不够个屁,你在妇联工作一月二十块的工资,老二现在是村长,一月还有八块钱,你看看传宝穿的啥鞋子,啊,再看看传宝身上的衣服,地上这他不啃了的鸡大腿,你看看我儿子穿的啥。聂工是颗猪头嘛还是肥羊,我儿子满身补丁,要供你们这些吸血虫?”
传宝乍然给陈丽娜脱了鞋,哇的就是一声大哭。
陈巧巧吓的早躲了,黄桂兰还想往前,陈丽娜直接就把传宝的鞋戳到她眼前了,逼着她不得不听。
把二蛋拉了出来,她指着他的脚说:“诸位,这孩子的鞋,还是他哥褪下来的,一双白帆布鞋,你们看看我已经补过多少回了?再看看我小儿子身上的裤子,上面打了多少补丁,他们不想穿件没补丁的衣服,没有补丁的鞋吗,我们要养仨孩子,我们也要吃要喝,我丈夫二十块钱寄回老家,弟弟的孩子鸡腿吃腻了啪的就往地上一扔,这父母当初还把他卖了呢,不就是生了一下吗,要卖多少次你们才愿意,啊?我问你们?”
“毕竟是生了他的嘛,给点儿钱也是应该的。”好嘛,全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老好人,果然有人上前说话了。
“要钱,可以。聂博钊,你二弟不想当村长了,你妈妇联的工作也不想干了,将来的退休金她估计也不要了,养,我养你一辈子,但我要你儿子给领导打招呼,把你们的现在的工作,统统全都给清退。”
黄桂兰给吓的,愣在当场。
一帮军区的领导们也是,面面相觑,直到忽而有人啪啪鼓掌,总算暴然跌到冰点的局面被打破。
“老大,那工作可是我自己挣来的,我真不会给领导打招呼吧?”
黄桂兰醒悟过来,两边一算,自己的妇联主任不说,儿子是村长,那可是大大的有油水啊,将来要土改,她还准备要捞一大笔了,要真的村长的位置没了,岂不得哭?
“母亲,当初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带了孩子,我非常非常感谢您,但是,您不觉得家丑外扬了,传到咱们县上,那边的地方领导会对你们有意见?”聂工也懒得废话了:“你们真要要钱,那就成闹,成打官司了,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我得睡一觉去,这事儿你自己惦量吧。”
好嘛,一场看似完全无法化解的闹事,陈丽娜不过几句话,就给化于无形了。
从此之后,黄桂兰虽说也想闹,但只要一想起宾馆大厅里,陈丽娜指着自己鼻子说的那些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了。
“冷部长,怎么还不走?”聂工夫妻带着几个孩子都上楼了,同事见冷奇一直在大厅里站着,目光朝着楼梯的方向,就问说。
“哦,没事,你先走,我管后勤嘛,有些事儿还要在这儿处理。”
说着,他到了前台,要出登记簿来,然后从上面记下了陈丽娜的出生年月以及资料,再接着,又跑了趟女子师范大学。
在女子师范大学,他找到了一张陈丽娜入校时的照片,黑白底,扎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笑的像一枚弯月一样。
当初多么美好的姑娘呀,她是怎么嫁给聂博钊那么个书呆子的呢?
冷奇想不通。
把这张照片师范大学的档案里一扣,盯着看了许久,他就装到自己身上了。
冷奇也特地理了个发,又让军区理发馆的小伙子替自己刮干净了胡子,一身笔挺的军装,就等着晚上的同学会了。
聂工一觉醒来,头顶有四颗脑袋。
他掰过最小,也最圆的三蛋儿,想亲一口,三蛋嫌他臭,立刻就躲:“爸爸臭死啦,我要妈妈亲我。”
“赶紧洗澡,洗完了起来吃东西,我们有好东西给你看。”陈小姐说。
“呀,老渡口的大面包,陈小姐,你咋知道我好这口?”聂工刷完了牙,咬了一大口面包,灌了一口滚烫的黑咖啡,才算找着自己的神儿了。
“嗯,这咖啡也不错,不是宾馆里那黄汁子,这咖啡豆你哪儿找来的?”聂工于是又说。
二蛋趁着爸爸不注意尝了一口,吐着舌头说:“蛋蛋舔一口,真甜。”
三蛋儿也尝了一口,也吐出了舌头:“爸爸又在喝涮锅水。”
“我就在街上逛呗,省委后面有个卖洋货的地方,买了咖啡豆,还给你买了个咖啡机,你仨儿子一起换着磨,胳膊都差点摇断了才磨出几杯的粉,然后又借了壶煮的,你就说,味道能不正宗吗?”
聂卫民连忙把小咖啡机捧了过来,聂工看了,那叫一个如获致宝:“这玩艺儿花了不少钱吧,你们妈妈的工资够卖吗?”
把俩小的赶浴室里,让他们去洗澡了,小聂把他爹拉进卧室,从自己床头上翻刨了一个黑皮面的大匣子出来。
“小子,你也跟你妈去老宅啦,怎么样,这些书你喜欢吗?”
小聂点头,吐着舌头提起来一倒,却原来,这六五版新《辞海》的硬匣里装着的,居然是一根根的金条。
聂工视金钱如粪土,当然不为所动。
给儿子和妻子金灿灿的铜臭之眼盯着,半天才喔了一声:“我爸一直说有,他坚信有东西,我也就相信有了。你们是从厅屋地下挖出来的吧?”
看来,聂工也知道自家老宅里藏着的东西。
“这到底是你爸的,还是原先那户姓马的大地主家的?”陈丽娜说着,把辞海又给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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