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刘家仁的手笔了。曲海遥现在已经对刘家仁的风格手段心里有数,饶是如此他也气得咬牙切齿,他本来还在想这次自己接《怒海狂花》的过程还真是顺利,没人从中作梗,原来人家的枪口是对着容意的。
“容意现在在哪儿?”他压着火气问林琦。
“在北京。你们《无心无剑》马上要上了,首映式就在北京。”
“立刻回去。”曲海遥断然道。林琦几乎是下意识地劝了一下:“现在都几点了?晚上回北京的飞机估计赶不上了,而且你现在回去……”
林琦没能说下去。曲海遥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带着冰碴儿,他带了曲海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直面对方这么不加掩饰的怒火。林琦也有些心慌,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先斩后奏,他毕竟理亏,也不敢再多劝,光速让助理们收拾好东西,订了机票就往回赶。
去机场的路上,车里压根儿没人敢说话。整辆车都压抑在可怕的副热带高压下,好像就连刹车都紧得要命,贾俊和管小军大气都不敢出,时不时地相互交换着艰难的神色。林琦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他刚整理了一下语言系统,试图扮演一位安抚情绪的居委会大妈,可是开口还没说两句话,就被曲海遥冰着脸给怼回来了。
“所以你跟袁建军没收我手机根本不是为了拍戏,就是为了不让我知道容意的事儿呗。这算盘打得真一个嘎嘣脆儿,我是一点儿都没察觉出你们有问题来。”
“当然也是为了拍戏了,”林琦放缓声音苦口婆心道,“但我和袁导都觉得出于各种原因考虑,还是别让你知道比较好……”
“为了我好,是吧?”曲海遥冷笑一声,“你为了我好之前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想不想遵从你的好意?我是个成年人,我有自己为自己的行为做决定的权利吧?你是我的经纪人,不是我的监护人,我不需要你跟封建大家长似的把我的婚丧嫁娶一并包办了!”
林琦被他气得胃疼,当即沉下脸来抬高声音斥了过去:“不让你知道是因为我清楚你是个什么熊样儿!你知道了能有什么用?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除了扰得你自己心神不定之外你觉得让你知道了能有什么一星半点的好处?你当容意和他手底下的人是吃素的?他会需要你心神不宁地给他操没用的心?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再来跟我叫板,别让人觉得我养了头白眼儿狼!”
曲海遥脸色阴沉得吓人,平时看着极可爱亲切的荔枝眼这时微微眯起,紧紧盯着林琦,黑暗的车厢里被他凭空营造出一种电闪雷鸣的氛围。
“我想干什么?我能干什么?”他突然倾身逼近林琦,眼中射出危险的光。“无论我想不想、能不能,你干的事儿都把所有可能性给掐断了。因为天上有导弹,你就把小鸟的翅膀剪了不让它们出去吗?你怎么那么能耐呢?”
林琦被他给气笑了。“听你这意思,我把你的翅膀剪了?”
“你以为呢?你今天能忽悠我让我掐了通讯,我怎么知道你明天会不会忽悠我别的?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我在生什么气,我气的是你为了这么点破事儿瞒我骗我,不跟我说实话!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点儿没察觉出来有问题?是因为我根本没费脑子去猜疑过你!你不信任我就算了,现在还要逼着我也不信任你,你做这事儿之前摸过自己的良心吗?”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扣大帽子呢?我不信任你?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你但凡信任我一点儿就不会干出这种事儿!你不告诉我,无非就是不相信我知道以后能保持冷静,不相信我能被你和袁建军劝住。我真想问问你到底是看不起我呢,还是看不起你自己呢?你这么能耐,叫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林琦嘴唇抿得紧紧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和嘴唇都是苍白一片。曲海遥说得没错,那些“为你好”也好、担心也罢,都是源于在这件事上林琦对曲海遥的不信任,而这样的不信任究竟从何而来?林琦深深吸了口气,说话的声音显得比刚才还要低了几分。
“你以后相不相信我,我管不着,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事儿上我担心、不信任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人的目光针锋相触,彼此都看出了对方毫不退让的态度。“我之前就说过,你和容意私交如何,我是管不了的。但管不了不代表我不担心,他的地位摆在那儿摆着,你又正是好时候。下面的话我不愿多说,但我劝你最好把你脑袋拿去清一清,想想清楚。”
“我在圈内的时间比你久得多,为了感情的事葬送了前程,最后又悔不当初的例子,笔笔都是血泪债。曲海遥你听着,我不担心你撞南墙,但我担心你后悔。”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无论是林琦还是曲海遥,在这件事上都算是跟对方交了底了。曲海遥心底里不是不知道,但直到这时林琦跟他摊了牌,他才猛然意识到其实之前林琦已经多次或直接、或委婉地向他表示过担忧,曲海遥也不是没意识到,他只是在装作没意识到。
他装作自己和容意之间的交往是平常的,只是普通的前辈和后辈之间亲切友好的关系发展,但“装作”这个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自己和容意之间的关系早在曲海遥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拐向了一个幽秘的、美丽的、危险的方向,他们在这个陌生的花园里如履薄冰,却偏偏都假装自己只是在普通的地面上行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