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拿着!”
隋谈皱着眉头,看着这莫名其妙被塞过来的一瓶山楂。那少年唯恐他不接,急急地指着一个方向比划着说:“我家里还有很多,我会做。你爱吃,给你吧!”
这段话虽然字数不多,但少年说得很急,口音立刻浓重了起来。好在他这连说带比划的也挺好懂,隋谈看着他急吼吼的样子,刚才那股脾气也跑没影儿了,倒是觉得有趣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似乎很想讨好他?
于是隋谈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问:“你会做?怎么做?”
少年见他没再不高兴了,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眼睛亮亮的,叽里呱啦跟他说了一堆,隋谈大部分都没怎么听懂。本来他也不是真的对什么糖渍山楂的做法感兴趣,所以少年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对方,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少年愣了愣,然后看向了他出现的方向——那里看上去似乎是更加茂密的山楂树,都结着红红的、酸得惊人的果子。
“我在采山楂。熟了,要摘了去卖。”
隋谈这才明白。原来少年是种山楂的?
“你一个人来摘?这不都是大人干的活吗,你爸妈不管?”
听到这个问题,少年的表情显得没刚才那么高兴了。他微微垂下头,似乎觉得有些见不得人般低声说:“我家只有奶奶,她腿脚不方便……就我来摘了……”
隋谈心里一紧。他也不顾自己的问题是不是戳探了一个他根本不算认识的人的隐私,不顾自己是不是掀了人家的伤疤,只直楞楞地追问:“那你爸妈呢?不在家,他们去哪儿了?”
少年的头低垂着,揪着自己的衣角,说:“不知道……”
从隋谈的角度看不见少年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仍显得有些见不得人的声音里那不加掩饰、也掩饰不了的麻木。
和隋谈如出一辙的、对父母的麻木。
一时间,隋谈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这漫山遍野挂着的、红通通的、酸涩的山楂果,都是仍然带着血色的心脏。
都是自己的心脏。
而这摘山楂的少年就在无知无觉之间把一颗一颗自己的心脏摘了下来,也许卖了,也许是浸在了糖里,做成了一瓶瓶、一坛坛酸甜可口的糖渍山楂。
“你叫什么名字?”他鬼使神差般问那少年。
少年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隋谈的眼睛里一开始还有点愣,明白了隋谈在问他名字之后,那双眼睛亮了起来。
“师小楂。我叫师小楂。”
他似乎明白了隋谈听不大懂他们这里的话,于是在衣角上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拽过隋谈的手,细细的手指在隋谈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师小楂。
这就是剧组第一周拍摄完成的所有内容。其实要论进度,这个进度跟容意预期的几乎持平,但容意明显能感觉到他们本来可以拍得更快的。
影响进度的最大问题是他们采纳了娄永锐和NUERA两方的意见,使用了一套动态捕捉装置。
这套装置的作用是将使用装置的演员的面部表情完美地捕捉下来,经过专业渲染之后,就可以对荧幕上的演员进行减龄。鉴于容意和曲海遥都要扮演比他们的实际年龄小二三十岁的孩子,在经过数次妆容和造型的创作分析尝试之后,最终娄永锐和NUERA提出了使用这套装置的方案。
设备是很好用没错,但这就意味着容意和曲海遥得在脸上贴着奇怪的装置去完成表演和拍摄,而且不是贴个一场两场戏,而是在整个少年时期的拍摄阶段都要贴着。
这对容意和曲海遥来说都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而且造成了很大的拍摄障碍。本来俩人都可以顺畅地进入角色和剧情当中,但一看到对方脸上贴的装置,就会立刻意识到这是演戏,然后瞬间笑场。第一天的拍摄经历简直糟糕透顶,不光是他们俩在笑场,和他们对戏的其他演员也很难入戏,整个片场完全被这个新玩意儿搅得一片混乱。
容意欲哭无泪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这玩意儿噶上了。他们的时间很紧张,少年时期拍摄地是在一个真正的山间小村取景,条件非常简陋,被容意请来扮演耿老头的尚晋生年纪毕竟大了,不可能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工作太久。而且现在容意的状况也比较理想,放假的那段时间里被曲海遥喂胖了几斤,脸上显得圆润了,看上去更加接近少年人的状态。当初他们设想的时候就是让容意趁着开拍初期状态好的时候把少年时期拍完,等到他被拍摄工作折磨得鬼模鬼样了,就正好适合演不似人形的成年时期的山楂姑。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必须要按照时间表来执行。第一天的进度显然是慢了,最初的计划是第一天至少拍两场戏,结果第一天一个能用的镜头都没有。晚上收工回去之后容意在房里跟曲海遥商量了快半宿,第二天就把原定通告单上的场次改了,先拍隋谈和师小楂初遇的那场山坡上的戏。
结果第二天的这场戏拍摄得相当顺利。不同于第一天怎么拍怎么卡壳、怎么拍怎么笑场的状况,这场山楂树下的初遇戏几乎每个镜头都是一遍过的水准。容意特意没有通知原本通告单上的演员时间变动,而是让他们来到现场观摩这场戏的拍摄,在场的演员们都惊异于曲海遥和容意表现出来的优异水准,而这优异的水准事实上是归功于俩人昨晚的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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