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毕生所爱。
隋谈将脸埋在了师小楂的颈侧,抱着他赤裸的身子无声地流着眼泪。那眼泪和浴水混合在一起,从师小楂白皙、瘦弱、伤痕累累的身子上流了下去,往师小楂的心口流了下去。
擦干了身子走出浴室,隋谈的人已经为师小楂买来了新衣服。隋谈看了那些衣服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让师小楂穿上,而是又让人按照师小楂的尺寸去买了一条连衣裙。那人错愕了一瞬间,又在隋谈的盯视下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出门照办去了。隋谈身后的师小楂摆弄着身上的浴袍,他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隋谈亲了亲他的脸,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抱到床上塞进被子里,哄他睡觉。
第二天,隋谈指着一套普通的休闲男装和一条连衣裙问师小楂,让他自己挑想穿什么,师小楂没有犹豫就拿起连衣裙的时候,隋谈并不觉得惊讶。傻子都能看出来师小楂现在面临着严重的心理问题,在带师小楂去看医生之前,隋谈并不打算刺激他。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往后余生,师小楂一直是这样穿着女人的衣服,以为自己是隋谈的女人、隋谈的妻子,隋谈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爱着的那个可爱又惹人怜爱的师小楂,其实现在也还是可爱又惹人怜爱的。
到了上海之后,隋谈立刻带着师小楂去了预约的医院。带着师小楂出门的时候隋谈有些犯难,因为师小楂不肯穿他准备的普通男装。
“我想穿裙子……”师小楂弱弱地央求着,“女孩子就应该穿裙子,他们说的……”
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极了在撒娇。隋谈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的悸动,柔声哄着师小楂说:“这里是上海,有很多上海女孩都是穿长衣长裤的,我带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真的?”师小楂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眨着眼睛,隋谈点点头,哄着他穿上了那套他并不喜欢的、普通而舒服的男装。
毕竟是初来乍到的大都市,师小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隋谈却暂时没有带他去观光,而是直接去了医院,先是给师小楂做了一遍全身体检,又约了心理医生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对他进行治疗。
医生是一位中年女性,看上去和俩人的母亲差不多年纪。她先是和隋谈、师小楂两个人一起聊了聊,后来又让隋谈回避,和师小楂单独聊了一阵。隋谈在诊疗室的外面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时候他才突然感觉到,找到了师小楂之后,哪怕这么一会儿见不到师小楂,也会让他心慌意乱。
医生和师小楂聊了相当久,在隋谈第三次问医生助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之后,诊疗室的门才打开来。医生陪着师小楂从里面走出来,师小楂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恍惚。
“他的问题……因为已经积攒了太久,所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医生坦白告诉隋谈,“首先,你应该明白他现在并不是真的认出你了吧?”
隋谈心里一酸,低下了头。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深爱着的人已经认不出自己了,隋谈还是觉得伤感又自责。
医生见隋谈的样子,也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这个状况,即使经过治疗也不一定能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
隋谈笑了笑,想想也释然了:“真的恢复不了也没关系,我其实并不在乎。我就是希望他能自主生活,不要影响健康,别的……我不强求。”
医生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也会给他的治疗营造一个相对有利的精神环境。因为在对他的治疗当中,你是非常关键的一环,说白了,他的问题很大一部分是因你而起,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句话用在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隋谈一下子高兴了起来:“这么说,如果我做得好,他就能好起来……至少比现在好得多?”
这是隋谈最不忧心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为师小楂做这世上的所有事情。
医生当然不需要他真的做什么赴汤蹈火的事,只是让他先设法唤起师小楂对他们少年时往事的回忆。这也是隋谈一直想做的,他希望自己在师小楂的眼里不是那些用“隋谈”的名字来伤害他的畜生,而是一个哪怕不完美、很过分,但是原原本本、真真实实的隋谈。他希望师小楂的眼里看得到他。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给师小楂看过的那些自己的照片。
那些照片在他当年离开村子的时候,被他当做纪念留给了师小楂,现在当然已经找不到了。但是那些照片本来就是在上海拍的,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去找。
他直接带着师小楂去了外滩,去了他当年拍那些照片的地方。
还没走到当年隋谈拍那张合影的地方,师小楂就不需要隋谈牵着,而是恍恍惚惚地自己一步步迈向江边的观景步道。
隋谈的心跳慢慢加快了。他看着师小楂的眼里流露出不正常的热度,像是多年之前他对师小楂说起上海的点点滴滴时,师小楂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光芒。
“想起来了吗,小楂?”他轻轻问师小楂,“想起那张照片了吗?我就是在这里拍照的。”
师小楂恍惚地看着他,眼里一半空洞,一半闪光。
“小谈……”他好像认出来了,又好像没有,人依然是恍恍惚惚的,却不由自主地往隋谈身上贴过去、靠过去,像是没骨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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