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没来及开口,小朋友就又说话了,“哥,你要不要来,看艺术?”
“乖,你先别,别乱动,”邵宁又加快了脚步往温扬住的那幢楼冲,“等我两分钟,两分钟一定到。”
“好阿,”听筒里传出温扬肆意的笑声,“我给你计时,两分钟没有到的话,我就出去,亲自把这份艺术献给你。”
没太明白温扬这句话的意思,邵宁心里隐隐有个想法,却根本不敢深想。
只是稍微触碰一下那个念头,就足够他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不会的,”邵宁声音嘶哑下来,“一定会到,答应我,要等我,一定等我,答应我,好不好?”
“100,99,98”温扬不回答,只是笑,边笑边数数,“97,96”
邵宁跑出了身体的极限,迎着扑面而来的雨点拐过一个弯,终于要到了楼前。
“62,61,60”
一把推开单元门,邵宁连口气都没有喘,三级台阶一步地往五楼冲。
“5,4,3,2,1”温扬的笑声更大了些,可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心疼,“哥,时间到了,我要”
“我到了,”邵宁打断他,粗重地喘息着,用力拍了两下门,“给我,开门。”
听筒里一瞬的寂静,之后,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邵宁心猛烈地一跳,立刻就要回拨过去,可手指刚碰上按键,眼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拨号的动作顿住,邵宁抬起头,看进去。
房里是一片漆黑。
适应了两秒,邵宁才勉强看清,站在门口的小朋友,一个模糊的轮廓。
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邵宁腿一软,脚下打了个晃,幸亏他及时扶住了门框,才没有直接栽倒在地。
“小朋友,”邵宁半倚在门框上喘了两口气,抬头看向那团模糊的轮廓,“你看,我说了能到,就一定能。”
“哥,”温扬不应他的话,只是笑着问,“好看吗?”
“太黑了,我看不清,”邵宁下意识去摸开关,“怎么不开”
话说了一半,他就猛地顿住。
他这是急傻了。
小朋友最怕黑,如果能开灯,又怎么可能不开?
“不怕阿,”邵宁低头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手抖的划了三下才划开,“小朋友不怕,有我”
电筒打开,骤然的光亮让邵宁剩下没出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
一片白光里,小朋友一手握着柄小刀,另一手抬起,高高举到了他眼前。
手腕已经被割破了,鲜红的血顺着手臂的线条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小朋友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眉头都不皱一下,眼睛亮的在发光,直勾勾地望着他,重复那句话,“哥,好看吗?”
心脏停跳了一拍。
不得不说,本该是幅说起来让人会有些恐惧的画面,可事实却是,真的很好看。
不可方物,惊心动魄。
“小朋友,”邵宁用力掐了两下手心,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可发出的声音依然在打着颤,“先把刀给我,好不好?”
“为什么?”温扬握着小刀的手往后避了避,眉眼间拢着满满的偏执,“不好看吗?”
“好看,”邵宁不敢刺激他,尽量放缓了声音顺着他说,伸出手慢慢往前移,“很好看,但再划多了,就不好看了,所以,把刀给我,好不好?”
像是在认真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温扬敛着眉静了很久,才终于点了点头,把刀递到了他眼前。
邵宁立刻接过,转身将它立在了门缝里,才终于小小松了口气。
蹬掉鞋光脚踩在地板上,脚底略为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几分。
走过去,轻轻牵住温扬没伤的那边手腕,触手一片冰冷,还浸着湿汗,邵宁心又剧烈地抽疼了两下,基本不抱希望地问,“小朋友,知道蜡烛放在哪里吗?”
“哥,”意料之中,小朋友现在根本听不进他问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喜欢艺术吗?”
“不喜欢。”邵宁一边回答,一边按照曾经的世界的记忆,往温扬卧室的床边走。
小朋友怕黑,所以他的蜡烛,一般就放在一个最触手可及的地方——床头柜里。
只是每次停电的时候,温扬连这么近的距离,连点个蜡烛这么件看似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儿,都办不到。
拉开床头柜,果然,就看见了两支还没拆封过的白色蜡烛,安安静静躺在里边。
“为什么不喜欢?”温扬很执拗地问,“艺术多美阿,鲜血的颜色多好看阿。”
“但它会让你疼,”邵宁从床头柜里拿出蜡烛,将它放在温扬的书桌上,摸出打火机点燃,“所有会让你疼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我不疼。”温扬答得毫不犹豫。
“我看着疼,”邵宁凭着记忆找到温扬的医药箱,借着烛光找出纱布和绷带,拉过小朋友还在流血的手腕,轻声说,“乖点儿,我给你包扎。”
“不要包扎,”温扬扭着手腕要挣脱,“包起来就不好看了。”
“不包起来我会心疼,”邵宁低下头,认真看着温扬的眼睛,“小朋友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不再让我心疼了吗?”
温扬顿了顿,眉毛又拧了起来,像在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邵宁趁着小朋友发愣,强压下快要涌出来的心疼,利落动手给他包扎好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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