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了一下,道:“静王殿下是有大福之人,断不会……断不会就如此……”他双眸睁得极大,黝黑的瞳孔中却满是叫人心疼的六神无主。
卫西洲闭闭眼道:“还有一件事。”
“爹!”卫良阴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卫西洲,“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卫西洲皱眉:“良阴,你让开。”
卫良阴抬起头,护在白果身前:“父亲!”
白果怔怔地看着两人,不晓得卫良阴为何突然如此激动,但看到舅舅那隐忍而又愧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果轻声开口:“是不是这件事,与我有关?”
话一出口,卫良阴身行一僵,有些慌乱地回头看向他。
卫西洲却毫无隐瞒:“是。”
白果抿了抿干涩的唇:“是否也与静王殿下有关?”
卫西洲:“……是。”
白果了然,竟露出个淡淡的笑,轻声道:“那舅舅直说便是,我不会怕的。”
卫西洲极缓地看着白果道:“眼下静王生死不明,而你与静王有婚约在身,虽是阳春三月,如今这种情况,却是已经等不及了。”
白果双眸微颤:“我懂的。”
卫西洲垂眸看他,声音里藏着些沉重:“陛下的意思,便是叫钦天监寻个最近的吉日,许你提前嫁入静王府,不论静王生死,你都得是……静王妃。”
白果表情微怔。
卫良阴恨恨道:“欺人太甚,皇帝这分明是想让表弟替他儿子守活寡!”
“表哥慎言。”白果突然出声,攥住卫良阴的衣袖,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情绪仿佛如洪流爆发,定定道,“舅舅,我愿意提前嫁过去。”
卫西洲叹口气:“果子,你不必这般逼迫自己,眼下距离钦天监合好的日子还差几天,舅舅会在帮你改改办法。”
白果见状,脸上竟露出个说不出味道的笑,有些温柔又有些难过:“静王殿下待我极好,嫁与静王府是我心甘情愿,眼下殿下出了事,白果绝无抛弃他在先的道理,就像陛下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殿下一日未能平安归来,我便在王府中替他祈福一日,若他不幸……那我便做他的未亡人。”
“别担心,事情还没有差到那一步。”在皇权的倾轧下,卫西洲无法反抗皇帝的旨意,他见白果心意已决,叹息般地抚上白果的肩膀,沉默地看向对方的双眸,对眼前仿佛无畏般的少年人说,“只要我还在,这卫府还在,舅舅总会护你一辈子。”
“好。”白果为微红着眼笑了。
静王遇刺落入河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能在京城中瞒住。
原本叹息着白果背靠将军府又得了一门好亲事的世家纷纷调转了风向口,市井流言不过几日便说起对方是天煞孤星的克夫命。
可又不过几日,钦天监将算好的时辰报与晋元帝,晋元帝将成婚圣旨派心腹太监前往将军府宣读一事却又在世家中引起不小波澜。
明眼人都叹息着静王凶多吉少,眼下白果这花儿一般的少年嫁进静王府,分明就是要替那静王守一辈子活寡去。
有人可怜惋惜,自然便有人幸灾乐祸。
何氏待在昌平伯府中,听见这消息不知做梦都笑醒了几回。
果然,老天爷都不想要那小贱种好,先前还以为对方是转了命数,可如今才知,这背后是有更惨的事儿等着呢!给皇家子嗣守活寡,那他这一辈子也就跟青灯古佛做伴了,仔细想想比那些犯错削发进寺里做和尚姑子的都要惨上几分!
何氏是真的高兴,连忙递了牌子进宫找惠嫔说事儿去了。
惠嫔也没成想静王回遭这种事儿,不过她眼下复宠,肚子里还怀着龙嗣,既然静王命不好,她也就再懒得去叫何氏拉拢白果,只跟她虚虚说了些话,就叫何氏退下了。
何氏捶捶自己跪坐久了的腿,也不恼,只笑眯眯回了府,吩咐了伯府上的丫鬟小厮道:“大公子出嫁从急,可伯府中着实拮据,那嫁妆单子叫管家姑且照着我娘家里小辈的分量拟一拟……对了,大公子是在卫府出嫁,伯府里的灯笼跟红绸便不必挂了。”
她这话说来叫人挑不出错处,可若是有心人仔细一想,大抵就会暗骂一句何氏不要脸。
伯府嫡子出嫁是个什么规矩,而她何氏娘家不过区区六品小官之家,小官之子出嫁又是个什么规矩?
想来何氏是压根不愿意给他这继子做脸了。
思及此处,管家小心问道:“若是有人贺送礼来呢?”
何氏瞥他一眼,依旧笑着:“伯府毕竟是大公子的娘家,若有人送礼,只管收下便好,想来伯爷跟大公子总会记得这些人情。”
管家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何氏在自己院子里发号施令完,隔壁的赵姬身边也正候着个小管事,只管一股脑地把何氏的打算与赵姬重复了一遍。
赵姬闻言冷笑一声:“大公子出嫁,她可真是难得的好心情。”
小管事说:“那就照着夫人的话办吗?”
赵姬淡淡说:“嫁妆只管叫何氏那边看着办,将军府总不会亏了大公子分毫,至于若是有人来送贺礼,就通知伯爷一声,伯爷自有定夺。”
“是。”
昌平伯府下是暗流涌动,赵姬为宠妾,得昌平伯喜爱,人也会来事,不过短短半年便笼络住不少昌平伯府的下人,而何氏虽为嫡妻,却是继室,自从伯府侵吞卫府家财的事情爆发后,何氏与昌平伯两人早就狗咬狗,面和心不合,是对貌合神离的高门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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