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真的可信吗?”
莱昂纳多在梅林眼前来回转了几圈,终于停下了脚步忍不住道。
“目前为止,这是你第四次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也同样准备以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答案回答你——可信。”梅林叹了口气,坐在一张生锈的椅子上微笑道。
齐格飞将巴姆鲁克抱在胸前,盯着梅林皱眉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容易地信任别人。”
“不,我会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不也同样地对你极其信任吗?”梅林摊开了双手,“那个时候,我们必须要互相扶持着才能离开长夜旷野,对于你我而言,我们都没有怀疑彼此的必要——同理,该隐也是如此。我实在想不到他到底有什么背叛我们的理由,他没有动机,也没有投靠的方向。”
——是的,梅林之所以能够信任该隐,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因此。
梅林等人现在的敌人是贵族与法师塔,而这两者都绝不可能会接受该隐成为自己的同伴。法师塔和黑魔法师本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而贵族们也则根本不会接受一名黑魔法师进入自己充满荣耀的体系之中。
这是贵族的通病,绝大多数的贵族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荣誉感——就像齐格飞一样。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黑魔法师建立同盟关系。”齐格飞皱紧了眉头,语气之中的不满表露无遗,“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曾经所面对过的那些黑魔法师了吗?长夜旷野之上的那些黑魔法师何等丧心病狂,你就全部忘记了吗?”
“我当然记得,那些黑魔法师将近百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将他们活埋在地底,那一幕我永远不会忘记。”梅林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那些疯子根本就不是应该出现这片大陆之上的生物,他们完全无法被称之为人。”
“而你现在,却和他们的同类同流合污。”齐格飞的声音里带着嘲弄。
“不不不,这两者之间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就像战争和军队之间的联系,我们都喜欢和平,每一个王国都希望自己的领土内能够永远地和平下去,但没有任何一个王国会因为这一点而放弃掉自己的军队。”梅林认真地道,“该隐是一个聪明人,他是有理智的黑魔法师,而不是那些只知道用人命和鲜血去修炼的怪物。如果我们能够借助他的力量,那么许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齐格飞眯了眯眼“你听说过拉美西斯的控蛇人的故事吗?”
“你是说那个操纵蛇来卖艺赚钱、最后却被毒蛇所噬的傻瓜吗?你觉得我像傻瓜吗?”梅林反问道。
齐格飞不甘示弱“该隐也不仅仅是毒蛇——毒蛇可不会在一夜之间将一座村庄的所有生命残杀尽殆。”
“拘泥于这一点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荣光如狮心骑士团也有过屠城的不光彩过往。”梅林眯了眯眼,盯着齐格飞道。
“两位,争论到此打住,我不觉得现在是聊这个的好时机。”莱昂纳多发现自己似乎引起了两人之间的纠纷,连忙开口插入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比起该隐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梅林,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认为他一定能够战胜凛风——凛风可不是什么弱者,他比安德烈的实力还要更胜一筹,是法师塔之中仅次于十三掌灯人的存在,其实力绝对是大陆上的佼佼者,该隐真的能够打败他吗?”
他的话成功地让两人同时停止了讨论,这让莱昂纳多都不由得微微一愣,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企图居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因为梅林正用有些嘲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不是监察部的一员吗,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梅林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
莱昂纳多有些恼火“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南丁格尔女士一样,只不过是荣誉特使而已。部长阁下传唤我们时我们必须到场,但平日里就和监察部没有任何纠葛了——你曾经也是荣誉特使,难道还不清楚荣誉特使的定位吗?”
“我当然知道,但这并不能证明你不知道这件事就是合情合理的。”梅林咧了咧嘴,脸上的嘲笑让莱昂纳多忍不住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准备动手,“该隐的故事发生在十年前,而我这个三年前才抵达欧内斯特的人都对此知根知底,你居然毫不知情?”
莱昂纳多眨了眨眼,他忽然发现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对于梅林的话语的认同,所以他立刻明智地微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一位画家,也是一位发明家,我需要沉浸在我的世界里,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了解世俗之间的故事。”
“这个理由勉强算是过关吧,毕竟我很清楚你是个能够一个月都不出门的家伙。”梅林大方地摆了摆手,略过了之前的话题,“首先,你应该听说过咒火罗根吧?凛风的同学,掌灯人之一。”
“有所耳闻。”莱昂纳多点了点头。
“掌灯人是法师塔之中的最强者,这个最强者不单单是指实力。虽然实力的确是评选掌灯人最重要的一环,但同样也需要参照其资历、学问、经验以及对于法师塔的贡献。”梅林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通常来说,掌灯人们的年龄大都在六十岁以上,因为这个年龄对于魔法师而言等同于黄金时期。然而罗根却是唯一的例外,他的年龄只有四十多岁,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灯人。”
莱昂纳多挠了挠头,忍不住道“我记得,我们的话题中心是该隐。”
“稍微有点耐心,我的朋友。”梅林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来着?——啊,罗根,是的。罗根是最年轻的掌灯人,但他的掌灯人席位却并非是通过竞争或是评选得来的,而是掌灯人议会直接授予他的。这同样是掌灯人议会有史以来开创的先例,也让罗根这个名字变得耳熟能详了起来。”
“但许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罗根会被授予掌灯人席位——诚然,他是一位天赋极高的魔法师,但历史之中能够与他比拟的人也并不少,在他这个年龄时比他更强的人也并非没有。然而那些人没有获得掌灯人席位,反而是罗根获得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梅林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怪异的光彩。
莱昂纳多想了想,猜测道“因为他发明了什么新魔法?因为他是前代议长漫步者的学生?因为他是”
“等你猜到的时候小说都该完本了,还是我直接告诉你吧。”梅林摇了摇头,打断了莱昂纳多的话。他轻轻地笑了笑,抬头看着高处轻声道“因为十年前,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人有资格去继承掌灯人席位了。他是法师塔之中仅存的那个能够成为掌灯人的魔法师,因为只剩下他的实力足以担当掌灯人的位置。”
莱昂纳多眯了眯眼,心中忽然腾起了一种不安的预感。
“当时的第十三位掌灯人,在一年之中连续更换了三个,这三位掌灯人之所以被更换,并非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梅林咧了咧嘴,低声道,“他们都死了,死在了该隐的手上。”
凛风身边的狂风依然呼啸着,那些将空间都扭曲了的风暴在他身边构成一个球型,阻挡住了该隐的一波波攻势。
凛风很庆幸自己的魔法是以风为主体的,因为就在刚才,他清晰地看到了该隐的魔法所蕴含的恐怖腐蚀力。那些从他手中的褐色书籍之中飞出的黑色钉刺虽然没能穿透他包裹着身体的风暴,但却在他身边留下了一个个巨大的坑洞——钉刺插入地面之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反倒是地面像是直接融化了一般。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黑魔法,其中掺杂着暗魔法的力量。
凛风一直没有还手,他只是任由眼前的该隐气定神闲地以各种各样的黑魔法轰击着自己的风暴屏障,仿佛一直在等待机会一般。而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该隐也没有停下攻击,他似乎并没有使用大型魔法的意思,只是不断地从书中召唤出钉刺,轰击着凛风的屏障。
凛风的面色微微有些扭曲,他盯着该隐冷笑道“仅此而已吗?这样的魔法连我的屏障都无法击穿,看来你果然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啊。”
“听说你最擅长的就是高速咏唱大型魔法,如果我给了你喘息的机会,或许你就会在一瞬间召唤出巨大的风暴攻向我吧?比起那个,我还是觉得就这样下去比较好。”该隐的轻笑声响了起来,“顺带一提,你现在的模样很像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
——再等等,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这家伙就会直接被我的风暴所撕碎
凛风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包裹着他的风暴与黑色钉刺不断地接触,然而每一次接触时,那些风暴都会变得更加狂暴些许,那变化虽然极其微小,但在黑色钉刺那巨大的数目面前,这微小的变化已经迅速地累积了起来!
该隐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好奇,他也发现了那风暴的变化。比起一开始只是让空间有些许扭曲的风暴,现在围绕在凛风身边的已经变成了一团团涌动的灰色空间乱流。一块碎石卷入了那些乱流之中,便在一眨眼之间消失在了空间之中!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就不做隐藏了。”凛风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整个地消失在了空间乱流之中,那一团空间乱流也缓缓地飘了起来,“我的老师是空间系的大魔导师,漫步者阁下。我一直在追寻着他的脚步,虽然我和他的差距还很大,但却已经能够操纵些许的空间之力了。”
“原来如此,你一直防守不做进攻的原因,就是在用风暴吸取我的魔法之中的魔力吗?”该隐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之中的那团灰色乱流,“空间的力量,近乎法则的力量,不论是能量还是物体,在穿过空间乱流时都会被切割成粉末——这就是你的战术吗?从一开始就先把自己缩在一个无法攻破的龟壳之中?”
“随便你怎么说吧,你能说话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凛风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什么怒气,只有强大的自信,“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的力量仍然在增加吗?”
该隐扬了扬眉,目光之中的好奇更甚。他已经停止了释放魔法,然而凛风却似乎已经不需要借助他的魔法来增加自身的威力了,他身边的灰色乱流仍然在扩大,那扩大的速度虽然并不快,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扩大!
——下一秒,该隐忽然向后退了一步,而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一道并不宽大、但却深不见底的刀口出现在了地面之上!
“现在,你明白你犯了多大的错误了吗?”凛风的冷笑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你太自信了,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可不是谁魔力强谁就取胜的,再强大的魔法师都会败在疏忽之下,这就是你的末路!”
“原来如此,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威力极其恐怖的空间刃,再加上只要开启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穿越的空间乱流,攻守都到达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唯一的弱点只是准备的时间过长了而已——而我却放过了你的弱点,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该隐鼓起了掌,摇头赞叹道,“不愧是风系主任,果然拥有着值得称赞的独特魔法,你让我大开眼界。”
“结束了,低贱的黑魔法师。”风暴之中,凛风的狂笑声响了起来,“你之所以输给了我,都是因为你那份毫无意义的自以为是和目中无人!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该隐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的风暴,脸上忽然又出现了那种温和的笑容。他轻轻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微笑道“然而我和你的看法却完全不同,看来你我的认知有着巨大的差距,这就是法师塔和黑魔法师之间的差距吧?”
“至于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却要进行一番更贴近现实的修正。”该隐脸上的微笑缓缓收敛了起来,若隐若现的残忍忽然浮现了出来,“的确,结束了,你说得没错——不过输的那个人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对着天空之中缓缓地握成了拳。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没有中我的幽邃症候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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