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思想家们往往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并且从这样的问题之中找到一些异于常人的回答因为他们是思想家,所以他们的观点与看法与常人不同。
梅林看过一些思想家的著作,不论是古帝国时期的圣人们还是后来的圣人们,他们的著作中多多少少都会阐述一些自己的思想。古圣先贤们的思想给予了梅林许多影响,也给予了他很多感触。
但他不是思想家,他毕竟不是思想家。
所以他的这个问题追求的答案并非那些形而上的回答,而是真正的疑问。
“我是谁?”
梅林看着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奇怪的尤瑟夫,再次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
尤瑟夫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臭老头,你刚刚还说你会告诉我一切你所知道的事情,甚至关于我的事。”梅林咂了咂嘴,有些不满地道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语气似乎又变回了过去和尤瑟夫那种没大没小的交流方式,“那么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我到底是谁?我到底该做什么?”
尤瑟夫脸上露出了更加奇特的笑容“你明白了什么?”
“我不是明白了什么,我是判断出了什么。”
梅林叹了口气,声音里有股说不出的情绪“有罪推论,这还是你教给我的东西将一大堆线索组合在一起找到真正的答案并不容易,但如果要将这一大堆线索联系到某一个答案之上,却会变得容易很多。”
尤瑟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梅林的话语。
“很多事情,在当时看上去或许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但现在重新回头看来却会变得疑点重重。”梅林抬头看着一片血红的天空,有些怅然地道,“比如我刚来帝都时就遇见了你,虽然带我来到欧内斯特的人是齐格飞,但那也不知道堂堂的监察部部长亲自到场;比如我可以同时使用斗气和魔力,关于这一点的解释或许有很多,比如我是半精灵、比如我是个天才、比如这是我的特殊能力,但这同样也能够证明我和常人不太一样;比如我可以接纳尼德兰的王器,但我又并非是尼德兰人,虽然是伊丽莎白将王器转让给了我,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拥有王器资格了;比如我在精灵之森的时候所学到和看到的一切,我的母亲、那位新月女王与我之间的关系和母子全然不同,甚至奎亚长老与我还要更加亲近一些。”
“太多了,值得思考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梅林摇了摇头,轻声道“每一个问题都可以得到其他的解释,但当这些问题聚集在一起之后,一个更加值得思索的问题便出现了尤瑟夫,我到底是谁?我这只被我视为诅咒、但不论是奎亚长老还是你都将它视为馈赠的右手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一切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今年多少岁?”
尤瑟夫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
梅林挠了挠头“十九左右吧,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没有人告诉我我的生日到底是多久。”
“那我就告诉你答案吧,既然你想要知道的话。”
尤瑟夫微笑着看着梅林,一字一顿地道“你今年超过了三百岁,因为理论上来说,你诞生的那一刻,是三百多年前。”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齐格飞用惊骇的目光看着梅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已经超过了三百岁,但不论是梅林的表现还是实力,都无法看出这一点。
“那场会议,那场关于古神种的会议之中,参与会议的课不止是人类。”
尤瑟夫叹了口气“还有精灵、矮人、龙族、地精、以及尼夫海姆的猎魂人。”
没有人接他的话,因为梅林的瞳孔已经缩成了一个点,目光之中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是如此的明显。他很少会有这种被惊得完全说不出话的时候,但现在他所听到的一切显然让他难以继续保持自己的冷静与从容了。
“古神种的强大震惊了所有人,就连尼夫海姆都派遣了一位尼伯龙根来到现世,参与了那场关于古神种的会议严格意义上来说,尼夫海姆和古神位面有些相似,因为它们同样是这片大陆以外的世界。但不同点在于,尼夫海姆是我们这片世界的衍生位面,与我们就像是唇与齿之间的关系一般。”尤瑟夫的声音很平静,虽然他说出的话语在梅林和齐格飞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所以当古神种来到这片大陆上、并且令宏伟屏障以南彻底付之一炬之后,尼夫海姆的尼伯龙根们也只能开始行动,以免人类彻底灭亡。”
他看着梅林,微笑道“顺带一提,尼伯龙根其实和人类非常相似。”
梅林咽了口唾沫,他忽然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在那场会议之中,精灵族提出了一个非常理想化的建议当然,就我看来,这是最佳的建议,只是以当时的观点看来,这种概念本身实在是太过理想化,并且也不够现实,所以被许多人否决掉了。”尤瑟夫双手按在自己的手杖顶端,慢条斯理地道,“不得不说,精灵族的前瞻性与大胆比人类要领先很多,人类始终将人作为第一要素,而精灵族着眼的是生命,整个世界的生命。这就像你我之间的差距一般,你们还在为了人类的个体而愤怒而战斗,但我却是为了整个人类种族的延续而战。”
他微微顿了顿,继续道“而精灵族的建议,便是通过精灵族自无尽远古时期一直延续至今的魔法技术,制造出一件足以与古神种抗争的兵器。”
齐格飞深吸了一口气“兵器?”
“神代兵器。”
尤瑟夫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们习惯将苏美尔时期之前、人类尚且未有文字记录的时代称之为神代,因为那个时候人类和普通的动物没有区别,真正掌管世界的是龙与神。精灵族同样是在神代拥有一席之地的生物,只不过他们一直居住在精灵之森里,所以留下的痕迹并不多换言之,它们的历史比我们悠久许多许多,甚至有一种说法是人类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精灵族赋予我们的。”
他的目光扫过了两人,继续道“但那时候的精灵族也与其他种族产生过战争,比如龙族。龙族和精灵族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因此这两个种族之间爆发过战争也并非是完全难以想象的事情。而那个时候,精灵族便研制出了这种兵器,极其强大、且能够量产的兵器只有精灵女王能够制造的兵器。”
梅林的双手忽然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手中的巨杖忽然坠落在了地上,仿佛他连法杖都握不住了一般。
尤瑟夫看着梅林,叹息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梅林没有回答,只是用涣散无神的目光看着尤瑟夫。
“虽然提议被否决掉了,但这个计划并没有就此停止。当时的精灵女王已经失去了制造兵器的力量,因为她的年纪太大了些,所以她将精灵女王的权杖交给了当时精灵族最强大的精灵,那位新月族的新月王,让她来继续完成这个计划于是新月王变成了精灵族的皎月女王,同时带着两个精灵族至高无上的头衔开始了对精灵族的领导。”尤瑟夫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杖,声音有些低沉,“而与此同时,尼伯龙根们也与精灵族产生了接触,代表死亡的种族与代表生命的种族在经过了三天三夜的交谈之后达成了合作,于是尼伯龙根的王,与世界之蛇耶梦加得、北方巨狼芬里尔同属世界级生物的冥主海拉降临在了大陆上他降临所留下的痕迹至今仍未消散,毕竟帝国每年都要耗费不小的财力在极昼要塞的身上,用以抵御长夜旷野之上的亡灵生物。”
“而他们合作的目的,就是制造出一件兵器,一件超越过去的一切、兼备了生命与死亡的力量、真正能够弑神的、完美无缺的兵器。”
尤瑟夫看着梅林,一字一顿地道。
齐格飞总算是从惊骇之中恢复了过来,他看了看身边的伙伴,又看了看尤瑟夫,咬牙颤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三百年间,这这件兵器都没能启动?反倒是近期才得以启用?”
“因为这件兵器实在是太过完美,完美到连新月王都产生了动摇,有些不敢使用了。”
尤瑟夫嗤笑了一声,语气之中不无嘲弄“她怕了,她怕自己掌控不了这件兵器,并且这件兵器所蕴含的尼夫海姆的力量能够直接置她于死地。她制造了这件兵器,却没有使用它的勇气,因此在海拉离开之后,她将这件兵器封存在了世界之树的底端,并且用世界树之枝、繁荣之貌压制住了它时时刻刻都在流出的死亡气息。”
尤瑟夫看了一眼地上的巨杖,轻轻地笑了笑。
齐格飞咬了咬牙“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与可怕,那件兵器似乎也不同于你所说的那么无敌。”
“因为它还没有开锋。”
尤瑟夫笑了起来,看向齐格飞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好笑“孩子,你的天赋与实力是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的,甚至就连我都对你的天赋与实力感到惊骇。但纵使如此,你也无法与那件兵器相提并论那件兵器具备着对于所有能量的完美适应性,拥有着人类难以想象的天赋与智慧,任何魔法任何武技,只要传授给他,他都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掌握。要达成这一切的前提是精灵女王对它的开锋,因为就像我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件以生命和死亡所铸造的兵器,然而现在,死亡的力量被它自身所摒弃,而生命的力量却又因为精灵女王的畏怯而被封禁了起来。”
“但纵使如此,仅仅只是依靠着它本身,它也成为了这个世界上仅次于你的天才现在,你还觉得它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吗?”
“奎亚呢?”
梅林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让齐格飞忍不住用担忧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奎亚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他也只是奉女王的意思而行动的吗?”
出乎梅林的意料,尤瑟夫却摇了摇头“不,奎亚长老是真正的智者,也是一位仁慈者。是他说动了新月王,让新月王解开了对于兵器的封印,并且将兵器交到了奎亚长老的手里。而奎亚长老也没有把兵器当做兵器看待,而是把他当做了一个‘人’,悉心指导教育。并且他的教育相当成功,虽然他没有将一切的真相告诉那件兵器,但那件兵器也并没有成为令人谈之色变的怪物,而是成为了一个正常的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古怪地笑了笑“只是其他精灵,或许就不会用正常的目光去看待那件兵器了他们将他视为怪物,避而远之,除了一小部分精灵。”
梅林闭上了眼。
他忽然想起了那场审判那场全知者在他的意识里所构筑出的那场并不存在的审判。
以及那个叫乔安娜的精灵少女,他孩提时代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最终死在了他的右手之下的那个少女。
那或许是虚假的,但又确实是真实的。
全知者为他构筑的虚幻场景虽然是为了击溃他的内心,但却已经提前暗示了他许多东西。甚至那些他只是听到过、但却已经遗忘了的话语,全知者都替他回忆了起来。
就像在那场回忆之中某位精灵长老所提到过的。
“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原来我根本就不是半精灵,也和人类与精灵毫无关系。”
他忽然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繁荣之貌那根巨大的法杖之上依然吞吐着淡绿色的辉光,温暖,而又祥和。
齐格飞咽了口唾沫,轻声道“梅林”
“不,我并不会因此感到沮丧落寞,只是有些无所适从。”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忽然缓缓地握成了拳。
黑色的雾气,猛然升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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