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凄迷,渐骤渐止,遥远的天际,悄然升起一丝曙色。夜——果然要过去了。
曾老头一疾狂奔,头都未回,径出了崖洞。他不知何来之勇气,在转身的那刻,竟未有半分的停顿。
山风,呼啸着而过, 眼前的世界,潮湿又阴冷,他不禁连打数个寒颤,人也顿然为之清醒了不少,想起王匠头,心下的酸楚复又涌起,老泪竟不觉又夺眶而落。
怔过片刻,他俯瞧了眼活眼神算,他似已经睡着,那张漠白的脸上,竟毫无生命的气息。他心下一阵奇怪,暗道:“瞎子怎会突然昏迷了过去?而匠头却为何在临走前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以他的能耐,怎连几具尸人也摆脱不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连串的疑问,在心中此起彼伏着。
正思忖间,突然,一阵‘沙沙’之声窜然入耳,他不禁脸变了变,惊诧一声道:“不好。”
话音方去,忽感觉手上的活眼神算轻微动了动身子,紧接着,一个弱微无力的声音道:“匠头,我等是否已出了‘藏尸洞’了?”
曾老头身子一颤,几滴浊泪不免又应声流落,顿过,喑咽着道:“瞎子,匠头他......他已经......已经......”语声哽处,余下的话已完全说不出来。
一阵极大的山风啸过,犹如泣般,因为哪怕世上最愚最笨的人,也应已然明了,曾老头此话中所指含的是什意思。
短暂的沉寂后,活眼神算道:“曾兄,匠头真的......真的死了?”
曾老头遥望着天际,喟然道:“死了,他已经死了......”抬了抬头,目光落在断崖峭壁上,忽地,他整张脸不禁为之顿变。
原来,原本崖壁有一条送他们下来的绳索,此时竟却不知去向,这若在平时,以曾老头他们的身手,丝毫不会为之色变,可今日不同,崖壁经过一整夜大雨的冲洗,早已湿滑无比,更何况,此时活眼神算身体欠虚,曾老头若要背着他爬上崖顶,无异在阎王的颌下拔须一般,应该决无可能。
他杵然站着,不知所措。活眼神算似察觉到了什么?道:“曾兄,是否有何不妥?”
呼啸的风声,吹拂着曾老头那一夜苍白的头发,他悠然一声叹道:“瞎子,绳子已让他人动了手脚,只怕你我俱都要陷于此地了。”
活眼神算沉思片刻,道:“曾兄,你将瞎子放下,以你的身手,就算没了绳子,也应可以上得去此处断崖,若带着瞎子,只会把你也一起给拖累在此。”
曾老头怔了一怔,突仰天发出一嘶长啸,声音之凄厉,直插宵云,犹如于英雄之末路,生死之离别,是那么地悲凉、绝望、无助、愤恨。
如此的啸声,直叫天地都为之恻恸,山梁都为之震撼。
但闻余啸尚缭耳绕处,那魔鬼般的‘沙沙’声却已渐是熟悉,距近。活眼神算急声又道:“曾兄,你怎还不快将我放下,还要等着作什?”
曾老头瞧了瞧他,咬牙道:“老夫不会把你一人仍下这里的。”
活眼神算抬起那无力的右手,抓住了曾老头的手臂,用力地抓着,支声道:“曾兄,其实瞎子......”
话方至此,突然那昏黯望不到顶的断崖之上,忽垂挂下来一条长绳。曾老头不禁怔上一怔,顿然一喜道:“瞎子瞎子,我等有救了,我等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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