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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矛盾夫妻
    大姨家四个表哥也够神奇的了,四个表哥分别又生了四个儿子。也就是说,宁声涛的大姨和姨父本身有四个儿子,现在又有了四个孙子。别人家一男难求,他们家是一女难求,全家阳气大盛。
    大表哥陈哲维的儿子虽然比宁声涛大五岁,可在辈分上来说还是宁声涛的侄儿。这也是宁声涛在舅舅和大姨两家人中最大的一个子侄辈。这个侄儿是个背离父亲风格的侄儿,父亲喜欢动口,不喜欢动手,那儿子就反其道而行,不喜欢动口,偏喜欢动手。父亲说话滔滔不绝的,儿子说话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的。父亲除了读书没有其他爱好,见到书就可以忘记一切,儿子见到书就害怕,不但不喜欢书,而且就是喜欢动手做这做那。小小年纪,就在学校里混了个“小发明家”的称号。
    当陈乾宇读小学的时候,没多久,陈哲维就发现他的课本少了很多页数,一本书越读越薄。有人说,读书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把书越读越厚,读书随手做了笔记使得新书籍变旧了显得越来越厚;第二个阶段是把书越读越薄,读书的时候因为什么都知道了,主要就只读梗概和重点,一本书只看少数重点当然就显得书很薄了。
    陈乾宇把书越读越薄,那不是指他境界很高,只需要学习重点和少数核心内容,而是他真的把书读薄了,一本八十多页的书籍还不到半期考试,就显得只有六七十页厚了,到期末考试的时候,这本八十多页的书籍给人的感觉就只有二三十页了。
    陈哲维虽然不是特别忙,可他太爱书了,按照陈乾宇的说法:“我爸爱书胜过爱我。他陪书的时间比陪我的时间多。”
    陈乾宇还对爷爷说:“我爸只爱三样东西。第一是书,第二是报纸,第三是杂志。”
    爷爷陈松华说:“乱说,你爸难道不爱你妈,不爱你吗?你爸很孝顺,他也爱我和你奶奶,我们叫他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推诿过。”
    陈乾宇憋憋嘴说:“那就算他爱你们,那也是第四第五第六和第七的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你父亲呢。这些话可不能随便说,你爸知道也会伤心的。”
    “他才不会呢。小时候妈妈让他带我出去耍,结果他看到路边有人在卖旧书,他拿起书就看,连我拉他都不知道。后来还是我妈的同事看到我一个人在公园玩,就带我去找妈,妈问我,你爸呢,不是你爸和你一起去公园玩吗?我就给我妈说你知道的啊,他一见到书就连我都忘记了。我妈很生气,请了假带着我去找爸,结果爸就在书摊边蹲着看书,一直都看了一两个小时都没动地方。我妈把我藏在身后,拍了爸一巴掌,问儿子到哪里去了,我爸最初还挺开心,笑着看着我妈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上班吗?我妈说我能安心上班吗?儿子被人拐跑了你都不知道。我爸才一拍脑袋,说儿子呢,不是刚刚还在身边陪他看书吗?还去问卖书的人我的儿子去哪里了!”
    “那好像是你五六岁的时候的事情啊,我好像有点点印象。当时你妈好像是和你爸闹了一阵离婚的吧。这都又过了四五年了吧。”
    “多着呢,我都不想说。我印象当中我爸和我妈吵架基本上都是书引起的。”
    “你爸是个好书之人,确实有时候看到书了就丢三落四的,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毛病,喜欢看书也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嘛。”
    “我爸不是喜欢爱书,是痴迷书。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爸我妈带我一起去看坝坝电影,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机会看电影,结果后来没看cd是我爸给害的。”
    “这个事情我好像也听过,你妈那时候把你爸给打的,满脸都是伤,我们来劝架,你奶奶低声下气的劝,加上邻居和同事来劝,后来要你爸做出了保证,你妈才罢休的。”
    “是啊,我们去看电影的时候,爸说要去上厕所,我们就在那里等着他上厕所,结果等来等去,就是等不到。妈说都快半个小时了,电影也已经开始了,你爸不会是掉茅坑里被冲走了吧。难不成还是又被书那个妖精给勾了魂,待在哪里看书去了。于是妈牵着我一起去厕所找人,在外面使劲喊,没有人回答。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的我们在厕所外被人看来看去的,就是没有人回答。后来妈遇到一个邻居让他进男厕所去看里面有没有我爸,邻居出来说里面没有我爸。我妈也不知道我爸去哪里了。就在我妈说钱都在我爸身上,她没有钱买电影票,要带我回家的时候,我当然不干了,我就吵着我又不要票,我跟着别人进去看电影,你一个人回家去吧。我妈就打我,说我不懂事,尽添乱。”十二岁的陈乾宇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想起了那件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爸后来是在哪里找到的?这都过了五六年了吧。”
    “那年我4岁,而且是妈妈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打我。我记得很清楚,妈妈一边骂一边打,拖着我回家,我就赖在地上不肯回家,嚷着我要看电影。有个认识我妈的爸爸的同事出来上厕所,就告诉我妈说他好像看到过我爸,想了想说看到我爸的时候是在那边的山坡上,还打了个招呼,说好像我爸告诉他说买了一本他一直想要收藏的书。”陈乾宇哽咽中带着些许的嫉妒。
    “等妈带着我走到那个坡上去的时候,爸还在草地上坐着,捧着一本书正在看。我当时也不识字,不知道爸爸看的什么书,后来我问妈妈,她也不说。看着爸爸看书时候的神情,好像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妈和我,他根本就不是我爸,书才是他的老婆和儿子。妈妈问爸爸,我们不是说好看电影吗?爸说这本书他找了很多年了,一直想买,可是没有出版了。妈又说,那你把钱拿来,我们娘儿两个去看电影。爸说没钱了,钱都买书了。妈一下子就火了,他们吵起来了,妈妈说几句,爸爸才说一句。妈说本来她就反对他把钱花在买书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爸也不上进,在好好的单位工作着却不上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开除。后来说来说去,好像爸爸除了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买这本书,而且还找同事借了点钱。因为那个人不肯卖,舍不得,所以爸就加了钱去买这本书。我妈当时就好像发狂了一样,把爸的书撕烂了,爸还打了妈一个耳光。”
    “哎,你爸爱书如命,你妈不该撕掉那么珍贵的书。可是你妈也没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爸也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工作上也不上心,在县团委工作,总是不懂的搞好人际关系,后来又被弄去了政策研究部门,在部门里也是唱反调,再后来又去了文联,文联现在可能也不想要他,再后来我看也只有去当图书管理员咯。反正你爸打你妈的一个耳光是绝对不行的,你妈找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是站在你妈那边的。”
    “那我爸真的爱我们吗?我妈说他根本就不需要结婚,不需要儿子,就跟书过一辈子就可以了。饿了吃书,渴了就喝书,没有被子就用书当被子。我妈还说,别人读书是为了得到某些有用的知识和能力,去把日子过好,我爸读书就仅仅只是喜欢书,读了再多的书,也没有实际的意义,读了那么多书也没见他写书。”
    “我问过你爸,读书的目的。他说就是为了增长知识、提高修养、增强素质,并不是为了读书来当官发财。他认为读实用通用的书来谋求官职谋求发财致富不是真正的读书,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是啊。我爸是为读书而读书,不是为了其他的目的去读书。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还有这样的人吗?”
    要是这个对话发生在三四年之后,也许陈松华就会告诉孙子,说不定你姨婆家里的一个表叔也是你爸这样的人啊。
    陈哲维和老婆王清秀因为读书买书的事情不知道吵了多少架,闹了多少次离婚。也奇怪了,王清秀虽然每次都闹得很厉害,但结果还好,最终都没有真的离婚。至于原因,宁声涛的父母在谈论的时候没有说出来,宁声涛当然也就不知道了,也许就连说起这个事情的宁原基和包桂兰也不知道吧。
    只是在最后,爸爸宁原基说了一个宁声涛很不明白意思的名词词组——矛盾夫妻。
    夫妻还有矛盾夫妻的吗?宁声涛不明白,虽然自己的父母也有时候吵闹,可绝对不是那种很严重程度的吵闹,也并没有经常出现。如果经常吵闹,经常都无法理解对方,无法很融洽的生活,那又何必一定要在一起呢。
    宁声涛小小的年纪,哪儿能理解夫妻这个社会关系的内涵和各种外延。小小的宁声涛也根本无法明白大表哥既然爱书如命,又何必结婚生小孩。更无法明白既然表嫂王清秀不喜欢大表哥爱书,嫌弃他不上进工作不努力为什么不离婚,每次闹完大家都相安无事,等待下一次再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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