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比喻而已……”薛玲讪笑着解释道,不等薛将军继续“上纲上线”地批评自己,就岔开话题,道,“爷爷,你不知道,那陆家,啧啧……”
这一幅“早就看不惯陆家,碍着孙萍和陆家当家夫人的交情,而不好意思肆无忌惮地吐槽,如今,终于能畅所欲谈一番”的高深莫测模样,落到薛将军眼里,却凭添了几分奸诈狡猾。
薛将军抬手,将额头蹦出来的青筋按回去,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爷爷,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日里尽做坏事,就没做过一件好事似的!”薛玲撇嘴,很是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道,“要我说,你这已经不是简单地‘以点带面,以片带’,而是大咧咧的偏见!那种打心眼里觉得我就是个坏人的偏见……”
剩下的话,湮没在喉咙里。
没办法,谁让薛将军又拿阴恻恻的威胁警告目光瞅着她呢?
“行行行。”薛玲摊手,耸肩,一幅“你是大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无奈,嘴里却喋喋不休地将自己探听到的和陆家有关的事情,不分大小,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薛将军。
末了,才在薛将军那瞠目结舌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更不知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整个人都怔愣住的模样中,摇头叹气地补充道爷爷,这回,你该知道,这‘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
论坏,谁能坏得过陆家人呢?
论恶,谁能恶得过陆家人呢?
她这样看似聪明狡猾,实则剖开来却是满腹真诚坦然待人的姑娘,连给陆家人提鞋都不配哪!
得亏,薛将军并不知道薛玲心里的想法,否则,还真不知该吐槽薛玲在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该期盼薛玲有朝一日踢到铁板,也遭遇一回大型掉马甲的可怜又无助,悲怆却又让人生不出丝毫同情和怜悯的现场了……
第二天,意外接到薛玲的电话而推掉许多事情,匆忙赶到薛家的顾美美,见了薛玲后,就单刀直入地问道“什么事?”
薛玲挑眉,颇有几分兴味地打量着顾美美。
那目光,怎么说呢?
明明是一双澄澈到能看见世间万物的倒影,就和清澈见底的小溪,又和绿意盎然,波澜不惊的小湖一般无二的眼眸。
偏偏,沐浴在这样目光里的顾美美却蓦然一惊,原本闲散慵懒的姿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让一应了解并熟知顾美美禀性的人都为之震惊,甚或啧啧称奇的正襟危坐、沉着肃穆的姿态。
“得了些好东西,想着我们是朋友,所以,就特意邀请你过来看看了。”薛玲一脸淡然地说道,真要细细琢磨的话,还能感知到她这番话语里的几分关切。
然而,顾美美却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哪怕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胸腹间翻腾不息的惶恐惊惧等情绪,可惜,落到薛玲眼里,却依然一幅“被凶残猛兽盯上,想要逃跑,却因为腿软而只能无助地、祈求地看着对方的可怜小兽”模样。
“啧!”薛玲意味不明地感慨了句,就将早就备下的资料,推到了顾美美面前,“看看吧!”
顾美美“……”看?还是不看?这已经不是一道简单地选择题,而是稍有不慎,就会枉送了自己这条鲜活性命的难题哪!
短短时间里,顾美美心里就浮现无数个念头。然而,再多的念头,都敌不过人类生来就具备的好奇心。哪怕,顾美美重生而来,拥有让无数人羡慕嫉妒的机缘,也不例外。
什么?
佯装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叠资料,就打算将它们抛回去,甚至,还为此在心里筹谋了许久,做出至少三套应对薛玲接下来或发飙、或斗狠、或冷嘲热讽应对方案的顾美美,下一刻,就猛地瞪圆了眼,嘴巴更是张大到能塞入一整颗鸭蛋的程度。
陆家?竟然是陆家的资料?
兴奋?激动?惶恐?忐忑?……
无数的情绪冲顾美美袭来,让顾美美只觉得自己犹如茫茫大海里飘泊了许久,见着了左前方的灯塔,右前方的陆地,正前方的大船的落水者一般,瞬间竟不知该放声大喊“救命”,还是该一鼓作气地往灯塔,再或者是陆地,再或者是大船的方向游去?
选择太多,也是一种痛苦。只因,很难说,自己在生死关头做的那个选择就是最正确的。更难说,自己获救后会不会后悔痛苦终身……
薛玲静静地品尝着果汁糕点,任由顾美美陷入沉思中不可自拔。
也许是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总之,在薛玲又到厨房,为自己续了一杯果汁,端出一份新鲜的果盘糕点,放到茶几上后,顾美美总算从那漫无边际的畅想中回过神来,看向薛玲的目光却带上了一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戒备和惧怕。
“你想‘借刀杀人’?”到了这个时候,顾美美哪能不明白薛玲今天找她来的用意呢?只是,任凭她平日里如何地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然而,面对薛玲现在给出来的实实在在的“馅饼”,还真没办法断然拒绝!
“不不不。”薛玲摇着手指,笑道,“你不是常说,我们是朋友吗?所以,作为朋友的我,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哪能不和你这位朋友分享呢?”
顾美美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朋友?这真不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呢?她从没拿薛玲当朋友,而,薛玲也从没拿她当朋友。她们之间的交情,说是朋友,到不如说是暂时的盟友——那种随时都会因为切身利益而毫不犹豫地背叛对方,并狠狠咬下对方一口肉的盟友!
“如果,我不想做这把刀呢?”
“你高兴就好。”薛玲笑着将资料收回来,然而,这般干脆利落地做派,落到顾美美眼里,却是赤果果地威胁!毕竟,除了她,这世间,还真没第二个人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就将陆家所有的资料查个清清楚楚,甚至,连那些陆家人都不记得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彻查了个清楚呢!
“你就不怕,我将这事说出去?”当然,其实,顾美美真正想要说的却是哪怕只瞟了一眼,但,她却已经将这叠资料的关键字词牢记在心,哪怕山崩地裂也不会忘记。
这种情况下,有没有薛玲提供的这份资料,她都能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圈子将这些事情再彻查一遍。保不准,就能探查到一些薛玲也没能查到的消息呢!
“不怕。”薛玲一脸坦然地道,可惜,嘴角那抹混合了奸诈狡猾的笑,却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给出卖,也让正琢磨着坏主意的顾美美身体一个激淋,忙不迭地将自己“脑补”的那些将薛玲摁在地上肆意摩擦的场景,从大脑里驱逐出去。
“你还有后手?”虽是问话,却带上了一丝肯定的语气。
对此,薛玲笑而不语,整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
顾美美皱眉,做刀?还是不做刀?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她可以选择的余地吗?
只可惜,上一世的她到底还是距离那真正的顶级权贵圈太远,否则,定能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推敲出薛玲真正的能力,从而在今世对上薛玲的时候,就能顺势捏住薛玲的这个把柄,让薛玲为自己所用,而不是反过来被薛玲拿捏住!
“行,我就信你一次。”既然做了决定,顾美美就绝不容许自己后悔,以一种让人咋舌叹服的“快、准、狠”的手势,从薛玲面前,抢回了那叠资料。
资料一入手,顾美美那颗不知何时就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回原地,就连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
不说旁的,单单手里这叠资料的厚度,就让她觉得自己今日不虚此行!
哪怕,除了表面上那几样让人震惊的大事件,剩下的资料都是一些让人提不起兴致的可有可无的小事件。但,只要经营得好,谁敢肯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场景就不会再现呢?
……
“噗!”
薛将军喷茶了。没办法,任谁听到薛玲以这样一种坦坦荡荡的语气说着杀人,不对,应该说是坑人不见血的话,尤其,被坑的人还一幅“周瑜打黄盖——一人愿打,一人愿挨”的理所当然的模样,都会像他这样吧?是吧?是吧?!
“你……也不怕惹来顾家的算计!”
薛将军只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久违的那种自家小崽子上窜下跳,招猫逗狗,他被迫跟在后面,逢人就腆着脸赔礼道歉的场景,再次在他的眼前浮现不说。甚至,现在,这场景还犹如放大并增加了数倍般。
那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薛玲一个人,就带来了除了薛玲之外,薛家下一代整整十八个小崽子的破坏力,或者,应该说是影响力总和!
“有什么可怕的?”薛玲一脸的无所畏惧,并非那种“初出牛犊不怕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冒失莽撞,而是“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掌心”的运筹帷幄、稳操胜券,“就算顾爷爷知道了,也得翘起大拇指夸赞我一声‘好’,不论心里,抑或是行动上都要感谢我这种大公无私的帮助!”
薛将军嘴角抽了抽,“大公无私”这个词语是这样用的吗?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句彰显一个人极致优秀的词语,怎么样都不适合用来形容奉行“坑人不偿命”为人处事理念的薛玲哪!
仿佛感知到了薛将军心里的腹诽似的,薛玲撇撇嘴,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辩解道“爷爷,你知道这些资料来得有多么不容易吗?也就是顾美美,换了其它人,你看看我会不会‘狮子大开口’,就算下狠手敲对方竹杠了,也不会一次性地将所有资料部交给对方,而是像挤牙膏似的交易一次就挤一次,直到最后看似将整只牙膏都挤完了,其实剪开牙膏壳子,里面还藏了很多牙膏一样……”
“那我还得夸你一声‘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话虽如此,然而,薛将军却明白,薛玲必定是再次发动了自己的植物大军,否则,哪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收集到这样齐的资料。
只是,虽然,薛将军也知道薛玲做事一向有分寸,但,这该叮嘱的依然不会忘记“你没将收集到的资料,部交给顾家丫头吧?这件事,也没跟其它人说吧?”
这儿的其它人,并非单纯地代指外人,而是指刨除薛将军之外的薛家人。
“当然没有!”薛玲回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虽然,我和顾美美是朋友,但,这朋友嘛,也分好几种的。比如说,狐朋狗友,再比如说,单纯地饭友……”
“劈里啪啦”地举了一堆例子,差点就顺嘴秃噜出个“”的薛玲,默默地将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下肚去,然后,一脸坦荡地总结道,“所以,我们之间这种关系,也就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些,但,到了关键时刻,却绝不会出现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景,而是往往会选择‘落井下石’‘坐地分赃’!”
薛将军“……”不是很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
“至于你最关心的,我有没有跟其它人说这件事?”薛玲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吐槽道,“爷爷,合着,你每次在外面夸我聪明贴心、懂事孝顺这些话都是随口吹嘘的,心里却觉得我是个随便被什么人拿几颗糖果,说上几句好话,就能哄骗得被对方卖了,还帮着对方数钱的‘傻白甜’呢?”
薛将军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明天,第一批军犬就会送过来。”
薛玲“……”啧啧,瞅瞅,这转移话题的方式!简单、直白、粗糙这些词语已不足以形容!!
然而,她能挑明嘛?当然不能!不仅仅因为“老小孩”薛将军随机发作的傲娇属性,更因为薛将军这句轻飘飘的话,确实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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