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吃完饭,他们就可以出门了。
祁念扬起眉梢,腿上晃了晃,倏地回头去看他哥哥,称呼还没叫出口,就瞬间乖乖闭上了嘴。
顾飒明正举着手机,他刚把电话打出去,没想到祁念会回头,看出祁念的口型是要叫他,便也没移开视线,耳朵边响着接通后的彩铃音乐。
祁念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跟顾飒明对视,直到那头电话接通,顾飒明开始说话,才转回去。
顾飒明是在给他的那个妈妈打电话。
祁念面朝窗外,全神贯注地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
顾飒明在放假初期回过顾家,一切都很稀松平常,见面后简短地问候寒暄,一起吃饭,陪他弟弟坐在客厅打游戏、看电视,然后回房睡觉。
他在曾经最熟悉的家里,熟悉地度过每时每刻——像个客人一样。
而这会儿顾飒明顺着顾母的喜庆话应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打算转到正题,道:“妈,今天晚上......”
“今天就算了,飒明,你妈妈那边都是找了律师跟我们沟通的,”顾母不等他说完就知道,轻声打断了他,“今天除夕,高兴一点,压岁钱也给准备了,你跟飒清一人一份,再回来的时候给你?”
顾飒明顿了顿,垂眼说:“好。”
他又说:“那我初一回吧。”
祁念听见这句,歪着嘴角咬了一下,忍住没动。
电话那头卡壳了两声,顾母犹豫后,满含抱歉地说:“飒明,你弟弟不是年后有个冬令营的活动要去外省吗,然后刚好我们单位有年假旅游名额......就打算先带你弟弟过去,顺便一起了......”
祁念继续竖起耳朵,可接下来半晌,他只听见顾飒明“嗯”了两声,然后便是长长的寂静,再没有任何声音。
祁念觉得奇怪,扭过头,看见顾飒明靠在沙发上,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两手横屏拿着手机,像是在打游戏。
他用手撑在地毯上,缓慢站了起来,他脚上只穿着双袜子,走过去在顾飒明面前停顿了一瞬,便乖乖地坐到床上。
“哥......”祁念一直执着地看着他,终于很轻地开口。
顾飒明听见这一声,放下了手机,抬起眼,却并没有说话。
祁念垂放在半空的脚后跟蹭着床沿,眼珠动了动,又叫了一遍顾飒明“哥哥”,口吻轻松地说:“初一就是明天吗,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你不会、不会去很久的吧。”
虽然不知道顾飒明因为什么而情绪不好,但他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地减少是因为自己。
他哥哥不高兴时眉头会微拧着,嘴唇紧闭,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不愿搭理人的懒散,脸上棱角分明,看起来有些冷峻,但也很好看。
但祁念不喜欢他哥哥不高兴。
顾飒明倒没有不愿意搭理祁念的意思,俯身过去:“我不去了,祁念。”又继续玩笑地问:“还是去很久都没关系?”
祁念愣住一下,吞了吞口水,心中雀跃的感觉登时涨潮般升起,旋即脱口而出道:“你要是再也不回去了才好——”
他后知后觉闭上嘴,小声含糊地补救,说了句“不是”,问道:“可为什么不去了,不是说春节很重要,必须得......”
“嗯,春节是很重要的日子,”顾飒明伸手碰到祁念的毛衣,穿过祁念的手臂,支在床上,“你听到了,原本是要回去的,但临时有些事。”
祁念听得半知半解,只知道临时的那些“事”跟他哥哥无关而出在顾家,便不禁想,除夕这样团圆的日子,是不是因为他才让顾飒明左右为难以至于最后都回不去了。
“那......要不今天晚上不去了吧?”祁念怯怯地说。
“你敢。”
顾飒明语气淡然地威胁,接着凝视了他片刻,启唇道:“跟你没关系,祁念,我不喜欢你这样。”
祁念张了张嘴,有种比难过伤心的时候还想哭的感觉,根本说不出话。
“别为了其他人委曲求全,不然——”顾飒明另一只手抵在祁念的后背,与他离得更近,睫毛都要扫在对方脸上。
隔着不太碍事的沙发,祁念眼里微微湿润,鬼使神差地微微抬了抬头,在良久的言语间隙里,主动将柔软温润的嘴唇贴上去,碰了碰,动作小心,像是不敢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顾飒明在祁念再一次试探着触碰的时候,干脆从沙发起了身,压着人也坐了过去,回应祁念生涩的也赤忱的吻。
他腾出的那只手拨了拨祁念的毛衣衣领,拇指轻轻摩挲祁念下巴那块细腻、薄薄的皮肤,不同于第一次时的稍显粗鲁,他没有借着心情不好,或所谓成年人的成分把他与祁念的这个吻变得急躁。
他甚至没了那股时时萦绕不去的,怪异的,自我谴责的罪恶感。
顾飒明在松开祁念前,声音含糊、喑哑地补充之前的那句话:“——不然谁知道祁念到底喜欢的谁。”
下午五点,祁文至自己开着车徐徐进了院子大门。
除夕夜的团圆饭,是不计其数的人顶着风霜和人山人海也要往家赶的一场与家人的“约定”,凭借的只是那份牵挂和想念,一年到头总算能结束在外漂泊的无奈。
祁文至是不是如此无人深究,好歹算回来了,怎么说也是过年,他跟何瑜相看两厌,但家里的两个儿子可是亲儿子,费尽了心思和精力才能有今天这样团聚的场面。这是兄弟俩自十几年前那场意外后,第一次一起过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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