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近距离俯视着深不见底、涟漪不断的水面,不自觉往顾飒明身上靠了靠,又想表现得像他哥哥一样有气概些,他抬手扣在石柱上,将背挺直了挺。
“那个中间,”祁念这时才想起问,手悬在半空指着,“我们也可以去吗?”
顾飒明问:“想过去么?”
“也没有,只是看见上面也有好多人。”祁念如实地说。
“那就在这,视野更好。”
顾飒明其实随便在哪都行,是因为祁念想看烟花他才会来的。
徐砾比他们到得晚一点,他没有刻意去找祁念和顾飒明,只自己一个人在稍显拥挤的道路上游荡了会儿。
他给施泽打过电话,被挂了;给施泽发过短信,直接被拉黑了。他确实和所有胡搅蛮缠的腆着脸上的人没差别,但他不是想要施泽对他负责。
他只是,好像,喜欢施泽罢了。
而且连他自己也瞧不起那个叫徐砾的人来着。
去年,还是夏天的时候,施泽在学校门口盛气凌人地揪着黄榛的衣领,推搡中踩到了徐砾的鞋,随便吼了一句就把黄榛赶走了。
——那也是为了顾飒明才出来替祁念摆平的,跟徐砾有什么关系呢。
可那天施泽突然出现的时候,在徐砾身上投下的影子,和在徐砾脚上踩下的那一脚,全都不偏不倚地就那么印刻了下来。
徐砾明明知道,施泽一直就很厌恶他,而从前,徐砾几乎厌恶所有人,包括施泽。可笑的便是,到头来他才是擅自让自己被摆平又被感动的那个,在一厢情愿里疯狂。
八点多,烟花燃放前的一整条沿江风光带堪称人满为患,密密麻麻的人拥挤在一块,凌厉的冷风都穿透不过去。
祁念他们占据了较好的位置,但也变成了站在最里面,犹如被“围堵”在人墙里。
祁念试着扭头张望了一圈,灰溜溜地又转回来,朝顾飒明说:“好多人啊,徐砾会在哪里......”
顾飒明还是特地凑过去听他说话的,顾飒明维持着姿势淡淡道:“现在找不到的。反正施泽已经替他叫出来了,碰不碰得到我管不着,也不用你管。”说完就面无表情地又站直回去。
周围无数个说话、喊叫的声源轰炸着耳膜,叽里呱啦吵闹不休。
有人来晚了被挡在最外围,依旧不管不顾地往里挤,顾飒明皱着眉间就没松开过,他挺拔的背影岿然不动,尽力为祁念隔出一点空间。
除夕这晚也有许多外地来的游客,在无数人早已打开录像、举好手机的期待中,前方昏黑不清的一片里突然投射出两束长光,随着响起的恢弘音乐声,几响金光璀璨的礼花划破天际,逐渐绽放,照亮的如同白昼。
祁念双手交叉伏在石板栏杆上,仰着头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远处——夜空中的烟火五彩斑斓、绮丽绚烂,无数朵燃烧的火光在烟雾缭绕中飞溅,像瀑布流星一般坠落,一边消亡又一边重现。
烟花表演的时间很长,其间伴随着情景式的旁白和气势磅礴的伴奏,将夜空当做画布,书写辞旧迎新的喜悦,和对新年的美好愿景。
这些也全都倒映在祁念的一双眼睛里,闪现从未有过的璀璨。
最后一幕落下时,人群开始撤离,不过几分钟就哄然散去。
顾飒明看着祁念愣愣望向悄然无声的江水的侧脸,半晌之后,只说:“站了这么久,冷不冷?”
祁念摇头,看向顾飒明的双眼亮晶晶的:“走吧。”
走去对面车站的路上,顾飒明给施泽回了个电话,恰好施泽那头语气也稍显仓促,背景音嘈杂,顾飒明正准备言简意赅地说明,一抬眼,便挑着眉把手机挂了。
施泽在和祁念、顾飒明忽然来了个狭路相逢的瞬间,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人都差点撞在电线杆子上,忍不住骂了声“操”。 他被顾飒明叫到这儿,不仅对着人山人海傻了眼,沿马路边梭巡,还就是那么碰巧地碰上徐砾,真跟撞了鬼似的。
徐砾自然地朝祁念他们笑了两声:“好巧啊。”
这么一看,倒有点像不懂礼貌的孩子赌气骂人,立马就有人上来打圆场一样。
祁念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巧”,还是顾飒明率先冲施泽道:“今晚你应该是没空了,不打扰了,我们车到了。”
话音刚落,祁念就云里雾里地被按着肩膀踏过了马路。
“我靠,顾飒明,你他妈什么意思啊!给老子站住!”施泽后知后觉地暴跳而起,就差横冲马路过去“教育”人了。
霎时,这盏路灯下的光影里显得空空荡荡,施泽怒目圆睁,和徐砾在冷风里大眼瞪小眼,过了半天才惊觉自己是个傻///逼,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他走了没几步,一回头,那人果然阴魂不散地又跟着他。
“你跟着我干嘛?!我是你谁啊你就跟着我,同学都他妈算不上!”
“顶多也就算个同学......上次在电玩城你他妈就预谋好了的吧?!真不要脸......”
徐砾自从那次剪了头发,就一直是那样了,他油盐不进,灯光下看着眉目清清冷冷,却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施泽无可奈何,咬牙低声道:“我就算要喜欢也喜欢女的!那次要不是你也是非得跟着我,趁我喝醉了,也不会有那种事,要不是他们拦着我早打人了!都说清楚了,你、你赶紧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