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一向心直口快,如此言辞激动的一通说,几乎全办公室的老师都听见了。
理科1班上学期转学过来的那个学生有多神,大家本身就早有耳闻与亲见——每次大考红榜紧跟在顾飒明之后的都是同一个名字,而且每次的分数相差都不算悬殊。回回出成绩的时候,办公室里最舒心的就数这位理1的班主任了。
只是如今该糟心的时候依然免不了糟心。
见祁念好像被他吼懵了,超哥转身端起茶杯猛喝一口,然后叹了口气,缓和下来问:“自己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么?老师不是别的意思,我又不会害你是吧。”
“我......”祁念耷拉着的眼睛微微眨了眨,像是有些迟疑,“是我想读文科的,她......们也同意了。”
“你这不是胡闹!”
张超几乎脱口而出,还有意压低过分贝。
祁念咬着唇,单薄的身影在张超中气十足的声音中显得可怜兮兮。
“哎,没事没事,”叶小琴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终于起身,边朝张超摆了摆手,边解围道,“祁念,先回去上课,有什么之后慢慢说。”
叶小琴这节课就是上祁念他们班的英语,她一手拿着课本教案,转身把茶杯让祁念端着,另一只手搭在祁念肩上。
出了办公室,叶小琴边走边说:“你们超哥就是声音大了点,没得办法咧,在办公室里训学生的时候吓死人。但他对你不是教训,文理分科是决定人生走向的事,要想清楚,”
“不过文科理科重点班都是叶老师教,反正英语老师就是我了,天天默单词没得跑!烦叶老师吧?烦也没用......”
祁念点头后又抿嘴,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就被叶老师拿走了手里的茶杯,笑着催他赶紧进去,祁念才从后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事情暂且搁置了两天。这两天里张超扣押着那张表,找过好几次祁念去办公室做工作,还说到如果是有别的压力他可以帮忙解决,甚至在走廊里逮着他了,也是开口欲言,想劝他改变主意,别误入“歧途”。
“喂,顾飒明,”施泽边嚼口香糖,边往顾飒明桌腿上踢了踢,“这两天超哥天天找祁念,干嘛呢?”
顾飒明低头翻了一页新闻杂志:“不知道。”
“你是他——”施泽说到一半捂住了嘴,小声道,“你是他哥,你不知道?!”
“干嘛?你想知道?想知道自己去问。”顾飒明撩起眼皮,把杂志关上扔进抽屉里。
施泽嘟囔道:“你未必不好奇啊?!我才懒得问祁念,要问还不如去问......”他这回意识得更快,戛然而止地收声,彻底闭了嘴。
顾飒明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不好奇。
因为他问过祁念,得到的答案便是去完善其他资料,所以得多跑几趟,再想多问几句时,恰好都被别的事情打岔过去了。
从那晚睡前要抱开始,祁念跟顾飒明单独相处时变得黏人不少——讨论数学题目时会悄悄盯着顾飒明看;研究壁炉时会被乱窜的火苗吓到而抱紧身旁的大腿;洗完澡后非得扯着顾飒明去阳台上看星星,最终只找到了藏在浓厚云层里的几小颗,为此还把脖子给抻了;挨完骂上了床,怏怏不乐地要顾飒明又亲又抱地哄了,才立马好。
顾飒明很早就知道祁念不可能不在意顾飒清,但这样的反应,让顾飒明心软又喜欢。
——更主动,更依赖,身上的毛衣软,打底的长袖软,贴上来的身体也很软,祁念纯情专注的瞳孔里澄澈透明,带着不自知的勾引。
他开始知道主动伸手要糖,知道顾飒明的舍不得,知道强调自己的特殊和重要。
顾飒明虽然隐隐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但祁念表现出来,似乎事情就这么简单。
直到周五的班会,顾飒明才犹如当头一棒地被告知了事实。
张超那天板着一张脸,沉默不语地走进教室,散发出的气场让坐在前排的同学都望而生畏。
“超哥怎么了,你看他那脸色,别是被气出病了......”
“谁又闯祸了?”
“谁被气出病超哥也不会好吧。”
“不知道,不敢动不敢动......”
按捺不住的人暗戳戳地用唇语讨论,一个个眉来眼去,僵硬表情中偏偏带着沟通自如的生动。
那一节课张超就维持着那样的状态,守在讲台上看他们自习,临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才终于敲了敲讲台。
等所有人抬了头,张超撑在讲台上说:“说一件事。”他停顿少顷,才继续道:“我们班的祁念同学,因为比同学们晚入学籍,所以情况比较特殊——”
“从下周开始,会转到文科重点班1班,虽然祁念比较内向,但我平常也经常看到有找他请教问题的同学,这半年的时间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缘分,是吧,即使转班,但以后依然跟大家是同学,是值得虚心学习的榜样......”
祁念从超哥开始宣布这件事起,就极度忐忑起来,坐在椅子上如芒在背,好似顾飒明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从后方盯着他不放。
“文科班”那几个字传到他自己耳朵里都像刺耳的笛鸣——他隐瞒了顾飒明,擅自做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
如果顾飒明真的生气了,无论是不是真的会动手,吓不吓人,祁念想,只要能让顾飒明原谅他,他什么都愿意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