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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苏醒
    毕竟是刚刚受过重伤的人,饶是像李艾罗这样好强,经过和我的这一番挣扎,也在脸上露出疲怠来。他心中始终警醒,虽是闭着眼也不敢睡,只是作状假寐,手臂上肌肉的线条还紧绷着,连半点也不散漫。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刚刚的信息,也不忍他强绷着,总是于身体不宜,便稍微收拾了一下护理箱就出去了。
    接下来三天我都未曾和李上校说过一句话,总是我来时他便睡了,我走后他才略微活动一下。给他的伤口换药也是选在他熟睡时,我尽量手脚轻柔,不知是我技术太好还是他装得太像,竟一回也没把人弄醒过。
    我知道他大抵是强撑着下过床,给他准备的蓝色软毛拖鞋移动过位置,电视也不止一次打开过,不过沦陷之后复制人就掐断了所有的人类频道,除了那些滚动播放的新闻,他没有什么可看的。
    自他苏醒之后,就不需要再注射营养剂,我每日都给他准备流食和消炎药送过来,放在他趁手的位置。李艾罗虽然警觉,但是在吃食上却很是放心,每回都把我准备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尝试过去开房间的门锁,如果他试过就应该发现,那只是一把普通的、老式的铜锁。
    我本来以为,他认定我是拘禁他的恶人,是极不愿意和我交谈也是不打算与我交谈的。今日我去收拾他用过的餐具,顺便查看伤口长势,手指刚刚碰到纱布,他就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深远明亮,与之前恶狠狠看我时大为不同,却更加让我心慌意乱。
    李艾罗似乎想要坐起来,我忙避开眼神想去扶他,手指触到衣衫,又怕惹他厌恶生生停下。待靠着枕头坐定后,他费了不少力气,只一直喘气,说:“我虽然受了伤,脑子还没锈掉,之前说的那些并没有错。可是阁下日日来,却总是话都没有一句。”
    他愿意心平气和听我说话,我总是很欢喜的。于是便将那日许渊少将遇刺、细作封死大楼的事情讲给他听。我说:“幸好我的司机来得早,找到我的时候空袭还未至。待从大楼东侧出去,炸弹就把整个市政大楼都轰平了。司机虽然开了改装过后的车来,但还是受到一些破坏,险些发动不了,两条人命都丢在那儿。火光冲天之际看见一条血乎乎的人影冲了出来,我想不论是谁都应该施以援手……实在不曾想救下了上校您。”
    他用手用力揉着太阳穴,轻轻嗯了一声,好半晌才讲:“我记不清那天的事情了。”
    我倒不以为怪:“上校伤到了头部,多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可以想得起来。您现在最需要休息,今天听我说了这么多话,想必耗了不少神,还是……”
    “我想洗澡。”李艾罗突然说。
    我轻轻啊了一声,没有回答。李艾罗受伤以来,都是我在替他擦洗身体,他醒后对我怀有敌意,是以连擦洗身体的步骤都被省略去了。房间内虽有厕所,但是却没有任何可供洗浴的设备,他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是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但其实我想告诉李艾罗,他身上的味道一点也不难闻,大部分尽是消毒水和止血伤药的味道、血痂的铁锈味,只有一点点不甚明显的汗味儿,只有靠得很近才会发现。
    见我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说:“不方便?”
    我咬着嘴唇摇头:“现在特殊情况,想从外面运水进来有些困难,地堡中的水都供食用,稍微擦拭身体还可,但是要洗澡就不大够了。而且上校身上还有伤口,就算是身体健康时,水也不敢乱用的。”
    他知道我说的有道理,因此没有再多说,只是眼睛垂下去,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我又说:“上校还有什么别的要求,能办到的我尽量办到。”
    他思索了一会儿,问起自己的随身物品。我说:“贴身的衣服毁得不成样子,统统被我烧掉了。上校的肩章我保留了下来,消过毒放起来了,您要吗?”
    李艾罗不说要也不说不要。他似乎是很劳力了,闭眼喘了一会儿。我在旁边不知是该走开,还是再等他一会儿,等他决定要不要那些小物件儿。正在我下决心准备走开的时候,他又睁开了眼,恰好攫住我的目光。他伸出手来,我以为他是讨水喝,正要与他去拿,却见他用两根手指搭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的手指温暖,我却打了一个寒颤。他上次勒住我脖子的窒息感还很清晰,清晰到让人喉头发甜。想他同我说了这么些话,却也还是疑心我的。不曾想他的手指却没用力,只是轻轻在我的皮肤上摩挲,指腹上的薄茧弄得颈项处一片酥麻。
    我惊惶地向后退开,李艾罗也被我惧怕的样子弄得愣了一下。他说:“我手重,抱歉。你脖子上的痕迹……”
    我连忙摇手:“不是,并不是。我天生就这样,稍微磕碰都是要留疤的。上校快快休息吧,休要再想别的事情劳神了。”
    第六章 晚餐
    那日交谈过后,我因为手边的一些事情,有好几天都没去看过李上校,只是准时送到他的食物和药。再去时已经是四五天之后了,我估摸着这几天过后,他应该可以借助工具下地行走,未免他不便,还顺道带去了一根手杖。这手杖原是我父亲用的,手柄处的小羊皮磨得脏脏旧旧,我在仓库里找了件不穿的皮衣,稍微给他修整了一下。
    我开门的动静不小,想必他是听见了的。这回人倒不在床上了,而是盘腿坐在地毯上,脸色也比起之前的惨白多了点血色,面前摊开一张十几年前的旧报纸。看见我走进来,眼皮略微抬了一抬,算作是打招呼。我给他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然后把手杖立在门后,走过去看他在看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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