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仪台到商丘的一段峡谷里。
这里是宋国的腹地,驻扎着不少的兵马,故而几乎是没有盗贼存在的,一般的商走马从这里经过,通过官道的时候只需要交好过关税,把过路费交了即可。
盗贼们是明面上打劫,而官府则是靠着过路费在暗地里打劫,只不过换了一个名目而已,反正苛捐杂税是挺多的,不然宋国也没法依靠着自身商业的强大还有殷实的农桑作为保障,到处发动战争,去穷兵黩武了。
贞姬的队伍在这片山谷里前行着。
“有刺!”
忽而,从两侧和前方的隐蔽的草木之间窜出来许多人头,他们蒙着面巾,身穿黑衣,手里都拿着手弩。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将手弩对准了在峡谷里穿行的队伍。
“嗖嗖嗖”的一阵破空之声响起,顿时就有前方和两侧的兵士猝不及防地被手弩射出的短箭射中,流血汨汨,倒地不起。
“护驾!快护驾!”一个楚军都尉赶紧拽住缰绳,挥着剑在马车那里高呼道。
在这里的兵士都是宋楚两国的精锐,久经沙场的考验,他们迅速往马车这边靠拢过来,以自己的躯体给马车铸就了一座坚固的人墙。
又有一队弓箭手站成一片,与之对射。
黑衣人的手弩的箭矢毕竟有限,又开始被山谷里的敌军的弓箭手压制着,他们很快就丢下了手弩,提起手里那锋利的青铜剑,飞也似的跳下了山道,然后一起往马车那边杀了过去。
“杀啊!”
短兵相接,这是刺们的拿手好戏。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几百名宋楚两国的精锐便倒在了血泊里,生气全无!当然了,黑衣人那一边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毕竟他们很厉害,但这些精锐的士卒可不是好惹的。
而接到自己的兵马全部葬身于那个峡谷的消息,景阳不由得连连摇头,向着旁边作民妇打扮的贞姬道:“王姬,你可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有人在半道上截击了!若是我们还在那个队伍当中的话,现在可能都是一具死尸了。”
贞姬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道:“我已经知道是谁要对我们不利了。敢于在商丘附近的仪台这么做的,只有妹姜一个,王后是没必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的!还有大概三十里的路程我们就能赶到商丘的地界了,再快点吧。我已经忍不住想要看到妹姜的那一张丑恶的嘴脸了!”
“诺。”景阳低着头,作马夫的打扮,在那里驱赶着马车前行。
大张旗鼓地强势回到商丘,不遭到别人的暗算才怪,毕竟敌暗我明,根本防不胜防。因而贞姬换了一个方式,乔装改扮,让景阳带着自己和子楚回到商丘。
至于那几百个锐士,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
在大朝会上,王后干婉召集了群臣,商议一些关于王位继承人还有宋王偃的葬礼的事情。
干婉坐在了原本属于宋王偃的王位的旁边,在那里设了一个蒲团坐下,而太子恒则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侧,沉默不语。
“诸卿,大王在越地落水,生死未卜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无音讯。本来大王便已经感染了疟疾,现在又落水失踪了,想来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干婉此时额头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孝带,为宋王偃披麻戴孝,显然是来证实后者已死的消息的。干婉眯着凤眼,泫然若泣地环顾了陛台下的群臣,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民不能一日无主。现在大王已经甍逝了,我们都很沉痛,但是不得不以国事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
干婉明显是来摊牌的,她说道:“太子子恒,贤明孝友,公忠体国,大王在世的时候便已经将他立为储君,他是大王与本宫所生,又是嫡长子,宜为新王!”
听见干婉这么说,有心赞成子恒继位的大臣顿时喜上眉梢。而那些支持子楚或者是子微继位的大臣则是心有戚戚,尽管很不甘心,可是当着干婉的面又不好跳出来反驳。
干婉是谁啊?
她是宋国的王后,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宋王偃在位的时候还经常将政务交给干婉打理。每逢出征,也是这个王后干婉垂帘听政,手把手地处理政务,干婉的权力不可谓不大!
就算是宋王偃还在世,干婉想要处置他们,还不是一道诏命的事情吗?当然了,现在今非昔比了,干婉所仰仗的还是宋王偃的威势,现在宋王偃已经甍逝了,不过余威犹在,所以大家都还是对干婉很忌惮的。
枪打出头鸟,谁都不敢跳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苏贺兴高采烈地跳出来道:“王后所言极是。现在新王不立,国家无主君,社稷都不安稳!臣以为,应当立即向天下列国发布照会,请他们派遣使者来参加大王的葬礼!大王现在甍逝于越地,尸首都找不到,姑且用大王生前穿戴过的冕冠收敛了吧。”
“善。”这正是干婉想要的。
“本宫已经找大祭司测算过了,下个月初六,宜婚丧嫁娶,大王的葬礼就在那一日操办了吧。还有子恒的继位大典,择翌日举行!”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带着愤恨语气的声音从殿外响起来了。
“我不同意!子恒不配为王!”
众人一愣,然后都回过头看了看,从干婉的位置往下面看去,只见妹姜穿着华美的宫装,手里还牵着自己的孩儿子微的手,亦步亦趋地从殿外入内。
路过群臣之间,妹姜就这样站在奉天殿的中央的位置,与陛台上的干婉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地对视着。
如两头冲天而起的火凤凰,在燃烧着自己身上的烈焰一般,这一碰撞,就将是山河为之变色之时!
“子恒不配为王!”妹姜厉声喝道。
闻言,干婉的脸上好似覆上了一层冰霜,冷着脸道:“妹姜,子恒配不配为王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本宫正在与群臣商议国事,你是后宫的妃嫔,难道还想干预政事吗?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还不快滚回去!”
看来干婉与妹姜二女已经撕破脸皮了,群臣看到眼前这个情景,都不由得感到一阵的惶恐。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群臣各为其主,但是这些日子一直是在暗地里较劲,还没有摆到台面上来!而随着干婉的摊牌,妹姜也坐不住了,成败已经在此一举了,妹姜岂能容忍子恒就这样被拥立为新王?
“王后,我今日来到殿上,不是想要干预政事,而是为了警醒大家切勿拥立子恒这个人面兽心,大逆不道的人为新王的!”
听到妹姜的这些话,在陛台上站着的子恒是吓得肝胆俱裂,两腿都在打颤,面色惨白,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干婉瞪着眼睛喝道:“妹姜!国家重地,岂容你在此放肆?”
“呵呵。”妹姜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王后你是心虚了吗?为我大宋国计,为我子氏王族的江山社稷计,今日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宣而告之!”
闻言,干婉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沉声道:“今天你如此污蔑太子,污蔑我大宋国的新王,若是你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看来干婉还不知道那件事情,也对,这么丢人的丑事,以子恒的性格哪里敢对外声张,哪里敢对别人说出来?
只见妹姜痛心疾首地道:“王后,你教子无方!你可知道子恒是什么样的人?你可知道子恒他对我做了什么事情?”
“呵,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妹姜向着朝堂上的群臣振臂一呼,又指着陛台上战战兢兢的子恒高声道:“子恒枉为人子!昨日我好心好意地请他作我的寝宫,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不顾人伦之道,趁着酒意把我……把我奸污了!强行与我欢好!”
“大王还尸骨未寒啊!”妹姜似乎快要崩溃了,语无伦次地哭泣着道,“这样失了德行,荒淫无道的人怎么能作为一国之君?啊,大王啊,请你的在天之灵好好看看吧!你的好儿子子恒,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欺辱我们孤儿寡母的了!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妹姜都不由得失声痛哭,泪流满面的样子,真的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陡然听到妹姜说出这个事情,群臣是一片哗然,瞪大眼睛看着妹姜,又看了看在陛台上一脸愧色,惊慌不定的子恒,他们彻底懵逼了!
干婉也是吓了一跳,往旁边的子恒问道:“子恒,她……妹姜说的可有此事?”
子恒的大脑现在是一片空白,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现在对于母后的发问,子恒只能是硬着头皮道:“母后,我……孩儿不孝!”
听见这话,干婉气得直吐血,她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了子恒的面前,神色冷酷地盯着子恒看。
“确有其事?”
“母后,孩儿……知错了。”子恒就跟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站在那里。
“啪!”干婉直接给了子恒一个耳光,然后有些头晕目眩地支着自己的额头,沉痛万分地道:“逆子!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王后息怒!”群臣山呼道。
干婉再也缓不过劲儿了,眼前的视线渐渐的模糊起来,她就这样歪着脑袋,在蒲团上晕倒过去了。
干婉不省人事,子恒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了起来,陛台下的群臣亦是惶恐地上前。
看来干婉真的是气坏了。没想到子恒竟然会无耻到这种程度,比他那个好色的父王更加的厉害!宋王偃好歹还顾忌人伦之道,没有说什么“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这样的话。
像是宋王偃的父亲的姬妾,他都妥善安置了,绝对没有说侵犯她们的。
可是子恒现在偏偏干了这种事情,这不是在落人口实了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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