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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以言服人
    罢朝之后,赵王雍又传召相国肥义入宫。
    等到肥义坐下,看着赵王雍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得出声说道“大王可是在为胡服骑射一事,遭到以公子成为的贵族们的强烈反对而感到困扰?”
    “是的。”赵王雍蹙眉道,“寡人知道王叔他们都清楚胡服骑射的变法,对于我们赵国大有裨益,可是他们这样为了一己之私而阻挠变法,真是寡人既气愤又痛心,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着赵王雍陷入沉思的样子,肥义垂手道“大王您是不是在考虑目前时事的变化,权衡兵力的合理使用,思念筒子、襄子的光辉业绩,盘算如何从胡、狄那里得到好处呢?”
    赵王雍道“善哉。继承君位不忘祖先的功德,这是做君王应遵循的原则;委身于君,致力于光大君主的长处和功绩,这是作臣子的本分。”
    “故而贤明的君王,在平时就要教育老百姓为国出力,战时则要争取建立继往开来的功业。做臣子的,在不得志时要保持尊敬长辈谦虚退让的品行,地位显达以后要做出有益于百姓和君王的事业。”
    “这两个方面,是做君王和臣下的应尽职责。现在寡人想继承襄主的事业,开胡、翟居住的地区,但是寡人担心一辈子也没有人理解寡人的用心。”
    “敌人的力量薄弱,我们付出的力量不大,就会取得非常大的成果,不使百姓疲惫,就会得到简子、襄子那样的功勋。建立了盖世功勋的人,必然要遭受一些世俗小人的责难;而有独到见解的人,也必然会招惹众人的怨恨。现在寡人准备教导民众穿着胡服练习骑马射箭,这样一来,国内一定会有人非议指责寡人。”
    肥义回答道“臣听闻,做事情犹豫不决,就不可能成功!行动在即,还顾虑重重,就决不会成名!”
    “现在大王既然下定决心背弃世俗偏见,那就一定不要顾虑天下人的非议。凡是追求最高道德的人都不去附和俗人的意见;成就伟大功业的人都不会去与众人商议。”
    “从前舜跳有苗(上古南方部族)的舞蹈,禹光着身子进入不知穿衣服的部落,他们并不是想放纵,怡乐心志,而是想借此宣扬道德,建立功业,求取功名。愚蠢的人在事情生以后还看不明白,而聪明的人却能在事情未生之前就有所察觉,大王你还是马上按你的想法去付诸实践吧!”
    赵雍摇摇头道“寡人不是对‘胡服骑射’这件事有什么顾虑,而是担心天下人笑话寡人!”
    “狂悖的人觉得高兴的事,有理智的人会为此感到悲哀;愚蠢的人高兴的事,贤明者却对此担忧。如果国人都支持寡人的话,那么改穿胡服的功效就不可估量。即使举世的百姓都讥笑寡人,北方胡人和中山国的地方寡人也一定会得到手。”
    闻言,肥义沉吟了半晌,说道“现在大王想要在国的范围之内施行胡服骑射,必须要争取到一些重臣的支持!公子成是大王你的王叔,他应该能体谅你的良苦用心,只是一时想不开。”
    “公子成现在已经告病在家,大王不妨去公子成的府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你的志愿告诉他。臣相信公子成一定能明白大王你的良苦用心的!”
    赵王雍闻言,微微颔,随即自己穿了一身胡服,径直骑着高头大马出了宫门,往公子成的府上而去。
    胡服就是采用胡人的服装,即改穿短装,束皮带,用带钩,穿皮靴。这同中原华夏族人的宽衣博带长袖大不相同!
    赵王雍其服上褶下绔,有貂、蝉为饰的武冠,金钩为饰的具带,足上穿靴,便是骑射!
    公子成听闻赵王雍驾临自己的府邸,不由得出了门口迎接。
    等到与公子成对席而坐,赵王雍便慢条斯理地道“王叔为什么要阻止寡人欲在国内推行的胡服骑射的改革呢?”
    公子成闻言,垂手道“大王,臣还是那一句话。我们赵国有着先进而优秀的中原文化,何必去改变,换上胡人的落后而蒙昧的部族文化呢?此于礼不合。”
    听到这话,赵王雍不由得痛心疾地道“寡人还以为王叔你是最了解寡人的,没想到你的观点竟然与寡人的观点,如此大相径庭!”
    “王叔,寡人认为,大凡衣服是为了便于穿用,礼制是为了便于办事。因此圣贤之人观察当地的习俗然后制定与之相适应的措施,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制定礼法,这样做既有利于民众,也有益于国家。”
    “剪掉头,在身上刺花纹,两臂交错站立,衣襟向左掩,这是瓯越人民的风俗。染黑牙齿,在额头雕画,头戴鱼皮帽子,身穿缝纫粗拙的衣服,这是吴国的风俗。礼制和服饰虽然不同,但求其利国便民却是一致的。”
    “因此,地方不同,所采用的器物就不一样,情况不同,使用的礼制也有所改变。故而,圣贤的君主只制定有利于百姓的政策,但并不统一他们的器物用度;如果可以方便行事,礼制完可以不相同。”
    “儒生虽都师从同一老师,可是传下来的礼法却各不相同;中原地区风俗相同,但各国的政教不同,更何况地处偏僻山区,难道不更应该考虑便宜行事吗?”
    “所以说对于风俗礼制的取舍变化多端,即使聪明人也无法统一;不同地区的服式,即使圣贤君主也难以使其一致。偏僻的地方人们少见而多怪,孤陋寡闻的人喜欢争辩,不熟悉的事情不要轻易怀疑,对和自己不同的意见不非议,这才是无私地追求真理的态度。”
    “现在王叔你所说的是有关适应风俗的意见;寡人所说的则是如何改变旧的传统。”
    “而今,在我赵国的东面有黄河、漳水,是和齐国、中山共同拥有的边境,但却没有战船守御它。从常山到代郡、上党郡,东面与燕国和东胡接壤,西面与楼烦、秦国、韩国紧紧相邻,但我们没有骑兵部队防守。”
    “所以寡人准备制造战船,招募习于水战的居民,让他们来防守黄河、漳水;改穿胡服,练习骑马射箭,防备与燕国、东胡、楼烦、秦国、韩国的边境。”
    “从前简子不把自己限于晋阳和上党两个地方,襄子兼并了戎族和代郡,以抵御胡人。这些道理不论是愚笨之人还是聪明之人都明白。过去,中山国依仗齐国强大的军队的支持,侵犯掠夺我赵国的土地,掳掠囚禁我国的黔,引水围灌鄙城,假若不是祖宗神灵的保佑,鄙城几乎被攻破。”
    “先君对这事非常气愤,直到今天,我们的仇怨还没有报。现在我们推行amp;a;a;ap;o39;胡服骑射amp;a;a;ap;o39;的政策,从近处说,可以扼守上党这样形势险要的地方;从远处说,可以报中山侵略我们赵国的仇恨。”
    “可王叔你却偏偏要因袭中原的旧俗,违背简子和襄子的遗愿,憎恶改变服式的做法,却忘记了国家曾遭受的耻辱,这决不是寡人期望你做的啊!”
    听到赵王雍的这一席话,公子成不由得拜服,向着赵王雍跪拜道“是臣太愚蠢了,竟没有体会到大王的良苦用心,所以才冒昧地说了一些世俗的言论。现在大王想要继承简子、襄子的意愿,实现先君肃侯的遗志,车标怎么敢不服从命令呢?”
    赵王雍于是从旁边的内侍手上拿过了一件胡服,说道“请王叔你穿上这件胡服。明日大朝会,寡人一定能征求得群臣的支持!”
    “善!”
    到了翌日,大朝会之时,赵王雍与公子成穿着胡服上朝。
    贵族赵文、赵造、周袑、赵俊等劝阻不要实行胡服。
    赵文当即站出来说道“臣听闻,农夫辛勤耕作以供养君子,这是治理国家的根本;愚笨的人表达意见,明智的人加以决策,这是处理问题的方法;做臣子的不隐瞒自己的意见,做君王的不阻塞言路,这是国家的福分。臣虽然愚笨,但还是希望竭尽自己的忠心。”
    “替别人着想的人不应该过分苛求,竭尽忠心的人不能指责他的错误,你就直言吧!”赵王雍正襟危坐地道。
    赵文随即说道“大王,适应时势顺从当地民俗,这是自古以来的法则;衣服有一定的款式这是礼法的规定;遵守法纪,不犯错误,这是老百姓的职责,这三个方面,都是古代圣贤的教导。”
    “现在大王您对这些都弃之不顾,去改穿远方胡人的衣服,改变古代的教化,改变古代的章程,所以臣希望大王认真地考虑考虑。”
    “你所说的只是世俗的见解!”赵王雍掷地有声地道,“普通民众只是一味地沉溺于习惯世俗之中,而书呆子又总是拘泥于书本上的东西,这两种人,他们只能谨守职责,遵守法令而已,不能和他们一道谋长远的事业,建立开创之功。”
    “而且夏、商、周三个朝代虽然服装不同但却能统一天下!春秋五霸政教各异,却能治理好国家。聪明人制订法令,愚蠢的人被法令制约;贤达的人改革习俗,而愚笨的人却拘泥于旧风陋俗。”
    “因此那些受世俗礼法制约的人,没有必要和他们交流思想;那些拘泥于旧风陋俗的人,没有必要向他们说明你的意图。所以习俗随时势而变,而礼法和这一变化了的习俗相统一,这才是圣人治国的根本原则啊!接到国家的政令就马上行动,遵守法制而抛弃个人私念,这才是老百姓的天职。”
    “真正有学问的人能听从意见而改变观点,真正通晓礼法的人能跟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因此为自己着想的人不会兼顾他人,要改变时势就不能完效法古代,赵文,你就放心吧!”
    赵文说不过赵王雍,故而退了下去。
    赵造随之上去劝谏,他说道“大王,竭尽忠心,知而不言,这是奸臣一样的行为;为了私利去欺骗君主,这是有损于国家的做法。犯了奸佞罪的人处以死刑,危害国家的人诛灭宗族。这两点是上古圣王制定的刑法,也是作臣子的人所犯的最重的罪。臣虽然愚笨,但愿尽自己的忠心,绝不逃避死亡!”
    “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加任何隐讳,这就是忠臣;不阻塞言路,虚心接受意见,这就叫明主。忠臣不畏惧危险,明主不拒绝臣子表意见,你就坦然地说吧!”赵王雍丝毫不惧!
    赵造说道“臣听说过,圣贤之人不去变更民众的习俗而去教化他们,聪明的人不改变习俗而治理国家。根据民意进行教化,不费多大力气就能收到成效;根据不同的习俗治理国家,考虑问题简捷方便,做起来容易见到效果。”
    “现在大王您改变原来的服饰而不遵循习俗,改穿胡服而不顾世人的议论,这不是按照礼仪法则教化民众的方式。而且穿着奇装异服,会使人心思不正,习俗怪僻会扰乱民心。”
    “所以做国君的人不应去接受奇异怪僻的衣服,中原地区的人民不应效法蛮夷的生活方式,这不是按礼法要求来教化百姓的途径。况且遵循以往的法令不会出差错,按照旧有的礼节行事就不会生出邪念。臣希望大王慎重考虑这件事情。”
    赵王雍说道“自古至今,习俗都不同,我们要效法哪一个时候的呢?”
    “帝王的礼法也不是世代相承的,我们要遵循谁的礼法呢?伏羲和神农,对民众只是进行教化,而不诛杀。黄帝、尧、舜,虽然有了死刑,但并不诛连妻子儿女。”
    “到了夏、商、周三代圣王时,就观察当时的形势来建立法制,根据具体情况来制定礼俗。法度、政令都因时制宜,衣服器用都方便使用。所以治理国家不一定要走同一条路,只要对国家有利,不一定要效法古代。”
    “圣人的出现,不是因为互相承袭才统治天下的。夏朝和殷朝的衰亡,不会因为改变礼法而不灭亡。”
    “这样说来,不沿袭古法,不一定就要斥责,谨守旧礼陋俗也未必值得称赞。再说,如果服饰奇异就会使人心思不正的话,那么最遵守礼法的邹国和鲁国就不会有行为怪僻的人了!如果习俗怪僻就会使民众变坏的话,那么吴、越地区就不会出现出类拔萃的人才了。”
    “所以说圣人把便于穿着的叫衣服,把方便行事的就叫教化。行为举止上的一些礼节,服饰上的规定,只是用来让普通百姓取得一致,而不是用来衡量贤明与否的。”
    “因此,圣明的人能适应任何习俗,有才能的人能紧随时势的变化。有句谚语说‘按照书本来驾车的人,就不能充分挥马的实际能力;采用古代的礼法来治理当今的国家,就不能符合当今社会的实际。’”
    “所以,遵循现成的制度建立的功业不可能过当世,效法古人的作法,就不能够管理好现在的国家。你还是不要反对吧!”
    此言一出,在这赵国的朝堂上,基本上没有谁敢站出来说话的!
    赵王雍这是以言服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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