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思敏(小蛮)匆匆赶来,边走边嚷道“吴争,听说你要毁街?”
近了前看到一地的狼籍和吴家父女兄三人的表情,小蛮叹道“看来传言是真的。”
吴争沉声道“周姑娘,你不能再留在此地,与我妹一起去绍兴府投公主殿下吧。”
周思敏眼中流露出难得的关切之意,“那你……呃,吴老爷怎么办?”
吴争苦笑道“我爹性子拗,就让他留在吴庄吧,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让人把他送往梁湖以北的平岗山。”
周思敏咬着贝齿,呐呐道“你也要……保重!”
“二憨,将小姐和周姑娘送上马车。”
周思敏点点头,拽起吴小妹离开。
吴小妹悲呼道“爹……哥……你们要活着,没有你们,我怎么活?”
……。
驱赶走了百姓。
往日热闹非凡的始宁街成了一条鬼街。
吴争下令,趁夜挖深坑、凹陷,覆上薄木板。
然后对沿街店铺的墙壁进行砌凿。
改装出一个个一尺见方的垛口,然后在外面覆上木板,刷上灰。
派人从竹林砍来几百根毛竹,按着垛口,调整了长短。
又令刚刚入军的那三百壮丁扮成店铺伙计。
其实这批人用不着扮,与士兵相比,他们更合适做小二。
将原卫所的三百多士兵组成弓弩手,全部安置在沿街店铺的屋顶上。
从黄得功逃走后,上虞县县衙已经无主。吴争带着陈胜、池二憨率麾下三百多人,埋伏在县衙大门内。
沈致远被吴争允许带兵了。
吴争都很意外,这个自幼娇生惯养的沈家少爷,竟然熬过了三个月的地狱般体能训练。
沈致远此时那俊郎的外表中,已经透露过一丝英气。
不过吴争没打算让沈致远上阵,或许是下意识中的维护?
沈致远被吴争派去统领百名刚刚征集的始宁镇壮丁。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配合屋顶的弓弩手,用石头砸。
说是壮丁,其实大部分是始宁镇的地痞油子。
这年头,好人家的子侄,谁肯来做这种拼命的买卖啊。
吴争是没有办法,征集这批人,也花了吴争不少银子,还没打起来,每人先发了二两银子,承诺事后再每人发二两。若有人伤亡,额外抚恤十两。
战前的准备忙乱而又显得井井有条。
陈胜的全局观令吴争刮目相看。
二憨勇猛、小安子机灵,可他们与陈胜一比,那就差了一截。
几乎七八成的琐事和统筹,全是陈胜在调动和分配。
包括屋顶上弓弩手与壮丁的安置,雇来挖坑的百姓,拆墙凿洞的泥瓦匠……都由陈胜一一分配妥当。
吴争心中感慨,嘉兴府外,自己还真是捡了个宝。
半夜时分,吴争带着陈胜等人巡视始宁大街。
经过大半天的改造,虽然粗糙,但基本已经符合了吴争的设想。
利用始宁大街的狭窄,使得鞑子骑兵无法一涌而上。
从沿街店铺的垛洞,以一丈多的毛竹横闩街面,使得鞑子骑兵无法高速通过,消除骑兵的优势。
然后以壮丁的火油罐、石块,对敌进行骚扰,配备屋顶弓弩手对敌进行由上而下的打击。
再由自己率三百多精锐进行突击。
这样的设想,无论从理论还是可行性上,都无可挑剔,至少吴争自认为是天衣无缝。
但这仅仅是设想。
很难保证鞑子会根据自己的设想,进入始宁大街,钻入自己的口袋中。
这就需要一个人,去引敌。
当吴争把想法与众人说了之后,小安立即自告奋勇地道“少爷,我去。”
吴争摇摇头,“你年纪太小,面相更显得太过机灵,要使得鞑子减轻戒心,还得一个貌似忠厚的中年人,或可完成任务。”
这话一出,原本想开口的池二憨闭上了嘴。
陈胜想了想道“那卑职去。”
吴争依旧摇头,“你带兵时间长了,身上一股子军人味道太重,鞑子中不乏精明之人,一旦识破,不仅完不成任务,更害了你自己。况且,我身边少不了你。”
被吴争一一否定,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这时,厉如海拱手道“若吴大人信任我,我或许可以前往一试。”
吴争借着火把的光,上下打量着厉如海,这次吴争没有摇头。
“厉捕头,你可知道此行的凶险?或许鞑子一见到你,根本不给你开口的机会,就会一箭射来?”
厉如海道“那就是我的命,我认。不过大人放心,我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可以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哦?说来听听。”
“鞑子绕过钱塘江南下,所经各县还没有听说屠城之事发生。加上鞑子此来兵力并不多,只是速度太快,使得朝廷没有时间应对罢了。如诸暨、嵊县两县不发一矢,开城门而降。这已经给了鞑子一种误导,他们会认为,上虞县也会象诸暨、嵊县两县一样,可以兵不血刃就传檄而定。”
吴争心中闪过一道灵光,“你是说,向鞑子献城?”
“正是。”厉如海说到此处,带着自信的口吻道,“黄得功已经逃了,但衙门中知县官服尚在,卑职可乔装成上虞知县,带上几个衙役前往迎候鞑子,如此一来,鞑子必定认为上虞县已经兵无斗志,自然不会怀疑到我等用意。”
吴争连连点头道“好!这计肯定能成,只是衙门中的衙役肯随你前往冒险吗?”
厉如海道“卑职身为上虞县衙捕头,已有数年之久,别的不敢自夸,手下总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大人不必担心,这事就交给我吧。”
吴争伸手按在厉如海肩上,沉声道“如果事成,你与你的手下当记此战首功。”
厉如海苦笑道“大人所说的首功,就算了吧,朝廷都已经朝不保夕,卑职要首功何用?卑职愿往,是想保始宁镇、保上虞县一方平安,并无别求。卑职只想恳请大人,若此战我等不幸,望大人照顾我等家中亲人。”
吴争有些动容,应道“你放心,本官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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