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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理念之争
    “镇国公可知道,但凡城中富商、巨贾,哪个不是有头有脸、身后背景错综复杂之人物?但凡入主应天府,哪怕是清廷,莫不是向这些人家示好,以求坊间太平、城中秩序井然,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若真要按你的意思去办,岂不天下大乱?”
    吴争突然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自己根深蒂固地认为,这天下的主人是百姓,认为打倒少数既得利益者,解放劳苦大众是真理。
    不想这个时代,主人绝不是劳苦大众,而是这批富商巨贾、达官贵胄。
    这种理念的差异,怎么可能取得认同一致,再说半天,那也是鸡同鸭讲罢了。
    于是吴争不打算再废话,直接道:“既然与清廷谈判,首辅无法取得进展,那就让贤吧。”
    陈子龙一愣,“镇国公以为朝中哪位贤达合适?”
    陈子龙这是对吴争突然发难措手不及,这问话也是客气客气,不想吴争当仁不让,“我去。”
    经过短暂的寂静,陈子龙勃然大怒道:“虽说镇国公位高权重,可这是内阁之事,国公做好自己本份就行,内阁诸事,还无须镇国公插手。”
    吴争轻嗤道:“既然首辅有异议,那就静候内阁表决吧。”
    说完,转身离去。
    背后传来“呯”的瓷器脆响,然后是“恃权自傲”、“肆意狂妄”、“不学无术”等等、等等。
    ……。
    吴争转身就去见了钱肃乐。
    除了王之仁在外领兵,内阁四位阁臣,想要三比一,就得说服钱肃乐。
    否则最多也是二比二。
    见吴争到来,钱府门房连通报都省了,直接引着吴争进去。
    不是因为吴争是镇国公,而是吴争是钱家乘龙快婿。
    进了中堂,转左侧小巷至内院。
    刚跨入苑门,就听见了钱肃乐的声音,“……目无尊长、不识忠义……你还回来作甚?没得辱没了钱家门楣……!”
    吴争吃惊地看到,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对自己施以老拳的钱翘恭此时乖得就象只小白兔,跪在那任由钱肃乐喷着唾沫。
    这一幕让吴争汗颜,记忆之中,他对吴老爹可没有这般孝顺过。
    这说起来,把父亲从平岗山接至杭州,连说名体己话都没有过。
    得,这次回杭州,得好好陪陪老父说说话了。
    瞧瞧,吴争就这德性,还没开口呢,自己的思维就拐到不知哪去了,浑然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钱肃乐背对着苑门,又正在气头上,自然是看不见吴争到来的。
    可钱翘恭看到了,见有“救星”到来,自然是挤眉弄眼地示意吴争赶快说话,替他开脱。
    吴争能替他开脱?
    开玩笑了,丹徒被这厮拳打脚踢,吴争可是记在心里的。
    于是,就这么靠在苑门边,嘴角挂着一丝讥笑,看着钱翘恭继续被他父亲“施虐”。
    直将钱翘恭气得咬牙切齿。
    连在一边劝说父亲饶过兄长的钱瑾萱,都生气了,直瞪着吴争。
    从钱肃乐接下来的话中,吴争大概是听明白了钱肃乐生气的原因,那就是钱翘恭不该活着回来。
    准确的说,是钱翘恭不该将他叔叔留在仪真,自己独自活着回来。
    这样回来,那就是不忠不孝,没有了伦理纲常,辱没了钱家门楣。
    大爷的,这话不会是钱肃乐知道自己在身后,故意嚣张给自己听的吧?
    吴争当时也是把叔叔留在了嘉定,自己独自回了吴庄,这一幕,与钱翘恭是何等相似?
    所谓士可忍孰不可忍,吴争咽不下这口气了,这事自己能怪自己,可不能留别人来怪,哪怕尊长都不行。
    干咳一声,吴争走上前去,“钱相在家教子呢?”
    这一出声,钱肃乐茫然回头,这才看见吴争。
    于是转身拱手,随口敷衍了一声道:“原来是镇国公来了。”
    原本,只要吴争说一声,我找钱相有事,那么钱肃乐也就顺势应声,那就请镇国公中堂说话。
    这事也就平和过去了。
    可吴争刚从陈子龙那得了一肚子闷气,再到钱府被钱肃乐影射了一通,心里有股子气嘛。
    上前一步,走到钱翘恭面前,怼道:“瞧瞧,瞧瞧,在丹徒时你哭着喊着要回仪真陪令叔殉国,我就说陪你一起去,你反而怂了……现在明白,不该回来了吧?记住了,下次上战场,千万别活着回来,死在战场上,也算为钱家门楣争光了。”
    说完,侧身看向钱肃乐。
    原本吴争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说给钱肃乐听的。
    钱肃乐是听到了,起初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可等吴争说完,那就是一片青色了。
    他一把抢过本已被钱瑾萱抢去的家法(就是一竹条,精致程度与吴家家法那是没得比的……咳),劈头盖脸地往钱翘恭身上抽去。
    这下,吴争惊了,这又是上演哪出啊。
    忙与钱瑾萱抢上前去,一个护钱翘恭,一个挡住钱肃乐。
    吴争长得高大,钱肃乐身材瘦,被吴争一挡,那就无处可以下手了,总不能往吴争身上招呼吧?
    被气得直哆嗦的钱肃乐指着钱翘恭骂道:“你要找死也就罢了,你还怂恿着镇国公一起?你知道你十条命也不值镇国公一根脚趾头……。”
    呃,这下吴争总算是明白钱肃乐为何突然发作了。
    这祸是自己闯的,吴争连忙解释道:“钱相误会了,这事还真不能怪翘恭兄,与他同去那只是我挟迫他下船的策略。”
    钱肃乐听吴争这么一说,其实心里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可他却不肯罢休,父威嘛,酱油瓶倒了,架子得立着。
    他依旧指着钱翘恭骂道:“就算如此,这混帐也不该逼迫镇国公,你要赴死悄悄跳江泅水去就罢了,没得让镇国公知晓……你这不是逼着镇国公为难吗?”
    吴争越听越不是味,这叫什么事?
    连忙直言道:“钱相息怒,吴争有要事相商。”
    钱肃乐终于放下手中家法,拂了下袖子,虚手一引道:“那主请镇国公屋里说话。”
    说完当先抬脚而去,吴争尾随在后,不经意回头瞄了一眼,只见钱家兄妹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吴争一阵郁闷,天知道自己做错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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