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岸边,望着已经渐渐成为黑点的舰船,王之仁欲哭无泪。
撤兵,无疑是能撤的,至少将中军、后军撤回应该不难。
可真要立即下令撤回吗?
王之仁同样不甘心。
正象他自己说的,他曾几何时,也想与士卒同命。
将数百将士丢在江对面,不闻不问,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将领,心中无穷的煎熬。
王之仁呆呆地痴了半晌,霍地站起身来,望着江对岸,自语道:“无论成败,仅此一次,就算是圆了你我心中一个梦……吴争,你若死了,老夫就算是把这支人马,给你陪葬,也不枉你我交往这一场。”
……。
吴争此时,那叫一个狼狈,从未有过的狼狈。
被千人敌骑在身后追,没一个人会不狼狈。
曹操当时不也被追得弃袍割须吗?
好在发现得早,如果没有那具明军斥候的尸体,吴争一行数十人,就得一头栽进清军的口袋。
可相距二、三里,对于骑兵,也就一眨眼的距离。
吴争不得不狼狈而逃。
可问题是,吴争一行,本就是急赶慢赶前往丹徒的,马力有限,奔逃一个多时辰之后,战马已经乏力。
可清骑却丝毫不见疲惫。
距离渐渐逼近之际,吴争身后传来亲卫大声道:“我等在此与主公诀别,主公保重!”
吴争霍地回头,数十亲卫已经向左右两侧拨转马头,兜了一小圈之后,向中间汇聚成一股,加速向追来的清骑迎上。
一股酸意直冲鼻尖,吴争的眼睛模糊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扬鞭策马,继续奔逃,此时他的身边仅有四人四骑。
五十余骑,面对敌人千骑,发起了悍然自杀式冲锋。
这就如同一石头扔进巨浪之中,只溅起一抹水花,瞬间化为乌有。
但敌骑的速度确实被阻滞降低了,由此,双方的距离再次拉开了一些。
可战马乏力的根本得不到解决,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当眼前出现一条河的时候,吴争眼睛一亮,下令冲入河中。
或许是吴争命不该绝。
河对岸正好驶来一条渡船,吴争五人策马冲入河中,可这河看起来不宽,水却很深。
冲入河中没多远,水已经淹达马背,战马再也不肯往前。
吴争五人只好跳入河中,向渡船游去。
驾船老头吓得差点就要用槁撑开去,调头逃走。
吴争见状大喊道:“前面老丈,我等是明军,被鞑子追,渡我过去,定有重谢。”
驾船老头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撑开,他将船缓缓靠近吴争五人,而这时,清军骑兵已经到达岸边。
眼见有河拦路,清军随即弯弓射箭。
无数的箭矢如同飞蝗向渡船射来。
这渡船不大,样子与绍兴乌蓬船有些相仿,船舱很矮,是竹篾纺织的遮拦,哪经得住铁箭头?
一时间,船篷立即被洞穿,成了一面筛子。
驾船老头猝不及防之下,被一箭射中肩膀,掉入河中。
正好落在吴争身边。
驾船老头拼命地挣扎着,“官爷救我……官爷救我。”
吴争一把拽住老头胳膊,将他拖至船舷另一侧,同时指挥着河中亲卫,将渡船调过头来,慢慢推向河对岸。
所幸清军不敢下水,而骑弓的射程不远,在吴争五人泅渡了没多久,箭矢就已经够不着。
不甘心的清骑,开始顺河转向,这是要寻桥过河,继续追击的意思。
吴争五人这才爬上了船,并将船老大也一并拖上船。
由于奔逃,自然是不能走官道,吴争五人甚至不知道,此地是何处。
“老丈,这是何处,与丹阳有多远?”
老头感激地答道:“多谢官爷相救。此处名陈家埠,离丹阳倒不远,越过前面山头,走着也就一天的路。”
吴争点点头,靠岸之后,给老头留了些银子,“老丈赶紧找地方躲起来,鞑子过河之后找不到我等,怕是会寻你泄愤。”
老头感激地道:“官爷是好人,定有好报。从此处往南十里地就能见山,山不高,越过山岗,就能望进丹阳城,下山之后,也就三、四十里地了。”
……。
吴争五人拼命地往南跑,专挑小道,往战马不能行之处奔逃。
好在如那老头所说,十里地,就见了山。
吴争五人一头栽进山林,这才吁了口气。
就算清军能从周边百姓口中逼问出地形,要想在这山中搜寻五个人,怕也是不易。
稍做休息之后,吴争五人开始登山。
即将登上山岗时,意外发生了。
从山梁上出现了一队人影,直向吴争五人扑来。
吴争五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团团围住,看那阵式,不下百人之众。
想逃怕是难了,吴争苦笑起来。
可打量着对方人马,面目看起来皆是汉人,身上所穿的也都是明人百姓的衣着。
这让吴争心里燃起了希望。
他抱拳道:“我等五人是明军,不知诸位为何阻拦我等?”
那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在有一人答话道:“是不是明军你说了不算,等我家主帅来了,自能分辨。你等不敢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吴争奇怪这群人居然还有主帅?于是问道:“你家主帅是何人?”
“问什么问,闭嘴!”
吴争只好沉默下来,与亲卫施了个眼色,席地而坐,而那些人见吴争等人没有敌意,也就放松下来,只将吴争五人围成一圈,倒也没有为难。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山下有人声传来。
而围住吴争的人也纷纷站起身,有几个向山下跑去报信。
没过多久,一个声音传来,“明军?此处怎会有明军,莫不会是清军奸细吧?”
声音越来越近,吴争感觉这声音似曾听过。
于是也站起身,望向声来处。
这一看,吴争愣住了,“孙大人?”
“镇国公?”
二人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
好一会,吴争回过神来,问道:“孙大人怎会在此?”
孙嘉绩黯然道:“一言难尽!镇国公又为何会在此?”
吴争亦是苦笑,“一言难尽啊。”
可吴争迅速道:“军情紧急,孙大人随我去丹阳,有话路上再说。”
孙嘉绩遂应道:“遵国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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