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小皇帝说得有理有据,洪承畴也有些动心了。
刚好布木布泰朝他看来,洪承畴便顺水推舟躬身道:“皇上说得在理,不过我朝缺少精通火枪兵作战的将领,臣以为何不整编沈致远部加以扩充,如此既可少花费银子,也可迅速形成战力。”
福临闻听甚喜,刚要说话。
祁充格抢先一步,冲洪承畴冷冷道:“洪大人说得轻松,沈致远部新附,其心志尚未摸清,况且火枪犀利,调其部入京卫戍,万一有个不测,如何应对?”
这话也有理,洪承畴一时答不上来。
布木布泰心里其实也认可了洪承畴所说,在她看来,平衡多尔衮和福临之间的关系,关乎清廷的安危,如今多尔衮的气焰确实太过了,需要再平衡。
她原本想赞成的,可此时被祁充格这么一说,她又犹豫起来。
这时,福临再次令人意外地开口了,他厉声喝斥道,“朕意已决,祁充格,你想抗旨吗?”
皇帝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小皇帝,那也是皇帝嘛。
当臣子的这得服软,哪怕心里不想软,也得软。
祁充格跪了下来,口称“臣万万不敢。”
范文程悄悄与洪承畴交换了一下眼色,上前道:“皇上,以臣之见。将沈致远部编入禁军也未尝不可,只是必要的防范还是需要的。”
布木布泰点头道:“皇帝,范卿家是老成谋国之言,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福临这才收起脾气。
范文程道:“皇上,以臣之见。将沈致远部编入禁军也未尝不可,只是必要的防范还是需要的。臣私见,火枪兵可以部署在皇城外单独成营,不入八旗汉军,员额为十三牛录,共三千九百人。不足的部分员额,须从在籍八旗汉军中遴选,此部分参领自然也须旗人担任。如此,既可遂了皇上想要组建火枪军的心意,又可让八旗将士学会新式火枪的作战,最关键的是,由旗人士兵和参领的存在,这支火枪兵才可牢牢掌握在皇上和朝廷手中。”
范文程果然老谋深算,说的话,可谓面面俱到。
他既安抚了福临,也兼顾了满臣的面子和利益,试想,一支军队的参领(相当于副团、正营级)都是旗人,且至少有一千多旗人士兵可以充入其中,这支军队的立场就可以让人安心了,而满人也可从中获利,毕竟是皇帝直隶的军队嘛,待遇自然是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这支火枪军将被隔离在皇城之外,杜绝了后患。
所以,就象多尔衮一脉的人,象祁充格、刚林等人,也没有再执意反对。
洪承畴随即帮腔道:“范公所谏在理,臣附议。”
布木布泰拍板道:“皇帝,你意下如何?”
到此时,福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虽然感觉到不对劲,因为真按范文程所说,这支军队的控制权就不可能是他一人所有的,一旦旗人进去,势必有多尔衮的人,那么他的话语权就会降低。
这与他本来的意图,有明显冲突。
可问题是,他视为心腹肱股的范文程、洪承畴二人,都是这意思,他已经无力去反对了。
所以,福临点点头道:“那就听皇额娘的。”
这事了了。
洪承畴提议道:“既然皇上已经决意组建新军,那对于沈致远、钱翘恭二人的安置和任命,原本淮安府同知和淮安将军之职,便须改变,还请皇上示下。”
福临木然道:“诸位大学士看着办吧。”
洪承畴看了范文程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躬身道:“臣以为,三千九百新军之都统、副都统二职可由沈致远、钱翘恭二人担任。”
这时,祁充格耐不住了,他急道:“不可!都统一职岂可让南蛮人担任?”
都统,在满清是个绝对的实职。
原本只有八旗旗主担任都统,这权力可就大了去了,可谓军政一把手。
不过从汉军八旗之后,都统就一下子膨胀了一倍。
到清军入关,占领大半个华夏之后,随着大量明军投降,这都统的含金量与之前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可就算如此,与别的职缺而言,都统还是比较闪亮的。
所以,祁充格的反对并非没有理由。
范文程冷冷道:“先帝可封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为三顺王,当今皇上可封吴三桂为平西王,怎么,区区都统之职,就不能由汉人担任了?况且,新军仅三千九百人,不在旗籍,为何不能由汉人担任?”
洪承畴帮腔道:“先帝大凌河之战的胜利事,前克勤郡王岳托谏言优待礼遇大凌河汉人,推行满汉联姻的策略,凡归降的一品汉官,以诸贝勒女嫁之为妻;二品汉官,以国中诸贝勒、大臣女嫁之为妻。即使原来已经有了妻室,仍以诸贝勒、大臣女与之,以示诚信。先帝从谏如流,这才有了我大清日益壮大。如今皇上也下旨推行满汉通婚,向天下彰显我朝的胸襟广阔。怎么,大学士是想抵制我朝国策吗?”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还是当着皇太后和皇帝的脸,加上多尔衮不在,祁充格只能认怂。
洪承畴眼珠子一转,又奏道:“皇上早有满汉通婚的旨意,可如今却推行不下去。沈致远、钱翘恭新附,为使二人死心塌地为皇上效忠,臣以为,不如趁此良机,由皇上为二人赐婚,如此既可拢络二人、感化这些已经归降的明军将士,又可感召那些尚未归降的明朝百姓。”
福时看向布木布泰,问道:“皇额娘意下如何?”
布木布泰怪异地看了洪承畴一眼,停了停,问道:“洪卿家可有合适女子人选?”
洪承畴不为人所察地抽搐了一下嘴角道:“以沈、钱二字的身份,亲王嫡女怕是不符,也就只能从亲王庶女和诸贝勒嫡女中遴选了。臣倒是特色了二女,一是摄政王的爱女,另一个是郑亲王次子济度长女,此二女皆为庶出。”
福临听了倒没有反应,可布木布泰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