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镇守府发布训令,基隆和台北正式设县,除了建衙还要组织议事会。台北升上去顺理成章。基隆那是人家镇长李信努力的结果。镇守府从来没刻意往基隆输送过人口,都是某次抢回来多了顺便分一些过来。可是李镇长有办法啊,他动员水兵家属搬家搬过来,连着两个过年,亲自带队去卑南溪出海口那里招募排湾人,雅美人部落。现在最早投靠的那批排湾人大多都做到中层干部,在他们言传身教下,这两年有近千家番户过来安家。最早的设计是五万国人设县,现在鸡笼已经有四万五国人和准国人,还有三万多奴隶,原来的管理班子管起来确实吃力,这次干脆一起升级。
五月中旬,新台的拆迁搞完了。王浩毫不犹豫的命令拆迁部队沿着海岸继续推进。民政和建设司对领导大胆的蛙跳计划给予激烈的驳斥,跳过一百多里丘陵区域,直接往鹿港推进他们认为是不现实的,日常输送怎么办,筑路材料补给怎么处理,还是老老实实平着推为好。从善如流的王浩马上听从属下的意见,另一世新竹和苗栗这段海岸线如今番社只有二十几个,改造起来实在没什么难度,唯一问题就是土壤贫瘠也没特产,那就按照基隆建设放慢点,移个一两万人先占住交通线再说。
五月底,一条新的纵帆船琼州号入列,修整已久的水兵队开始今年最大的行动‘南下勃泥岛’。名字叫的很响亮,其实大家估计烈度很小,三发只要和荷兰人交接一下没什么花头,唯一就是要震慑下汶莱素丹国,那里虽然被好几家夷人打瘪过,不过并没谁家在那儿设殖民点。参军司预计那里要打一下人家才会服气,强度他们觉得和占城应该差距不大。这样的鱼腩谁不喜欢,去年琉球号和骑兵哨可是在占城得到巨大荣誉,所以这个勃泥行动成了战兵眼里的大热门货,各位营官又是拍胸脯又是写请战书拼的很激烈。经过一轮拼抢,基隆营和桃源营获得出战任务,大伙开开心心的准备出门。
提前有一条信报船去了巴达维亚,台湾去这么多军舰可别让荷兰人误会,双方要商量好交接程序。五月三十号,船团出发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离台北五千里的三发。三发素丹国在勃泥大岛西北角上,六七十年前让葡萄牙人随手就给收拾了,等到荷兰人干掉葡萄牙跑来接管,他家表现得特乖,两边没过招人家素丹立马服了。能不调兵打荷兰人也挺高兴,实际上两千多夷人士兵再加三四千土兵占领三十多个据点,荷兰人也表示自己很累。荷兰人在三发沿海的港口建了个小城堡派了百十个兵,又建了一个商站就不推进了,治理土人还是三发素丹的事情,荷兰人只管收点税。
许三多的交接搞得很不顺,这里离巴达维亚只有两千里,还是人家荷兰人先到的,那条说好的商船也开了过来。琉球人过去交接的时候大吃一惊烂成这样的船你们是怎么开过来的,拆了卖木头都没人肯买吧。
再烂那也是船,而且你看看还能用,要不我们怎么开过来的?荷兰人很粗暴的要求卖八千银圆。简直就是杀猪,许三多都懒得交涉,后来外贸司据理力争,给了四千银圆才买下这条440吨的烂笛型船(fyt注一)。只要能开回基隆就行,就当花钱买张图纸吧,许三多也只能用这话安慰自己。荷兰人开心心心的准备撤军,反正不到一百人搬家也方便,临走他们还一直问“俺们那个城堡你们要不要,要的话卖给你们。”
许三多发现自己确实干不了外交,这样的交涉简直让自己受不了“你让他们炸了吧,还省得咱们搞拆迁。”荷兰人才舍不得炸,破木头城堡用火药多浪费,他们点了一把火然后拍屁股走人了。
等荷兰人一走,三发素丹立刻翻了脸,人家惧怕红毛夷人,可是这什么琉球国哪里来的,居然也想骑在俺们头上拉屎?许三多的船队驻扎在三发港里,这是个河港,沿着河再往上朔五十里才是三发素丹王宫,现在人家素丹开始召集大军,准备驱逐琉球人。一百个荷兰兵就能控制的国家要来攻打自己,船队上的军官都被这消息惊呆了。三发河是条小河,河口深度比淡水河还差些,往上五十里肯定通不了航,大伙就踏踏实实待在港口休息,等着三发的大军。
登岸以后情报司到处搜集情报,这才明白其实不管素丹、荷兰人还是台湾全都是外来户,过来搞殖民的。勃泥这个岛子上真正的原住民发展程度极低,和台湾土番一样还处在原始社会,生产力这么低是产生不了国家的,大家都是按照血缘分散成大小不等的部落散布在岛上。
方圆不到百里内,已经发现大小几十个部落名字,有些临近部落之间语言都不通。勃泥岛沿着海岸线这十几家素丹国,其实都是最近这一两百年内,陆续从苏门答腊、爪哇或者马来半岛移过来的外人,他们带着天方教、铁器和火绳枪逐步占据了沿海数十里或者上百里的地盘,自己繁衍生息再征集附近土人赋税,就和早年国姓爷他老爸郑芝龙带几千福建人去台湾殖民同样的道理。只不过后来红毛夷人来了,他们武器更厉害又有大军舰,这些荷兰人或者葡萄牙人,在沿海选些位置好的港口打败那些素丹国。现在荷兰人嫌弃这里瘦卖给台湾,台湾也跨海过来搞征服。
五十里的距离,这只所谓讨伐队竟然第十天才开到。一千五百名三发藩兵驱赶着四五千土人,坐着无数渔船、筏子从上游漂下来,还有一只千人的偏师沿着陆地往港口杀,这会应该还在路上。船队有四条巡航船、五条纵帆船、两条巨型赶缯和两条信报船。大小火炮一共268门,这些炮整整轰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这几百条渔船竹筏打成碎片。也多亏巡航船上那些十八斤和二十四斤卡龙重炮,装上葡萄弹一炮打过去,方圆好几丈的水面全部扫空。要不然这么多筏子围着,万一跳帮上来肉搏,那水兵伤亡也绝不会轻。
两个营的战兵眼巴巴的在河岸边扎着阵地,坐看这场战斗。到后半段,金岁实在忍不住,派了一半火枪兵站在岸边打那些落水狗。傍晚的时候战场沉寂下来,总共只抓到四百八十个俘虏,其他不是死在炮火下,就是被冲进海里。素丹主力既然被打掉,那占领就不可避免。当天晚上整只船队沿着三发河朔流上行,信报船已经侦查过,大船能往上航行十五里,剩下的要靠战兵走过去。
因为从俘虏那里知道这一任的素丹苏莱曼(suian)只在王都留下不到三百守卫,第二天早晨五点,桃源营和基隆营出发了,他们没有带炮,全队横穿三十多里的丛林去突袭王宫。实际上他们大可不用这么匆忙,战场上逃跑的散兵大多都逃回自己部落,人家素丹这时候还在宫里等着好消息呢。全副武装的士兵用了六个多小时才走完这段艰难的路程,靠近三发国都那个小镇的时候,苏莱曼刚从败兵嘴里零星得到失利的消息,正召集臣子们商量怎么善后。
一千多战兵在热带丛林里穿越几十里搞得火气都很大,于是小镇上悲剧了。战兵们分成几路堵在镇子四面开始向王宫向心冲锋,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微反抗,等男人死差不多了,反抗变得越来越微弱。
“大人,实在是太乱,那个什么丹也没带个官帽,兄弟们没认出来。”所谓宫殿是个竹木结构的三层楼,当时一队兵冲进去的时候,里面花枝招展的很多女人,那些战兵估计有些嫉妒,于是下手狠了些。本来要过来找个小弟,现在小弟家里都死绝了这怎么处理?许三多非常为难。
他问那个二十几岁的唐通事“这个三发国还有多少贵族,有什么实权派吗?”小通事叫谢晋,是个唐三代,祖辈从潮州下南洋过来的,所以他官话说的相当古怪“许大人,这个要慢慢打听下,这国里马来人总共只有一万多,这两天死这么多,实在搞不清楚谁还活着。”
勃泥这个岛实在太大了,三发和汶莱虽然都在岛子北侧海岸线上,可两地相距一千五百里。以台湾的船力,当时做计划的时候没有占领三发的想法,原来有小弟的话驻几个人每年收点税也是好的,现在就有些尴尬,总不能直接去找那些几十几百人的土著人收吧,那得驻扎多少人才够。不过这一仗打的可真不吃亏,光在王宫里缴的那把王椅,上面就镶着十几斤的金子还有百多块宝石,后面库房还在清点,传过来消息,金器两三百件还有百十根大象牙。
以许三多基隆河挖金的经验,这附近绝对有金矿,不过暂时没人力挖,不能声张以后再说。另外还有个想不到的好处,这么小的素丹国,要是纳税的话人家也开不出多高的价钱,现在既然把人家男人杀这么多,估计这国也不需要留那么多女人。就是要找个谈判对象,要不然挨个村子去搜也是个辛苦活。
许大人想了半天想出个馊主意“你把话散出去吧,我给那些贵族半个月时间,谁交上来女人金子多,回头我就把土地给哪家多分,谁要是交的最少,那谁家就要被灭。”
除了一个哨驻守三发王宫,大军带着缴获慢慢退到三发港,驻扎在内地补给实在费劲。两条巨型赶缯提前赶回台北,战利品实在是多。船队在三发港等着各地输送贡品的时候,情报司带回一个大消息。三发港沿着海岸线再往南七十几里的地方,已经是另一个素丹的地盘,那里叫山口洋,和三发港差不多也是个靠海的小城镇。一只探险队在这个素丹辖下找到几个村子,村民已经不会说汉语,但他们坚持说自己是宋人(注二)。“大人,他们和当地那些土人说的话差不多,有人还会说几个中国词,像是说大宋和皇上。”大宋之后是大元,接着是大明朝,现在明朝都已经亡了,那是多遥远的事情。
外贸司这次跟船的主事是纳土纳带回来的廉州(今广西合浦)人,他亲自带队又过去核实了一遍,回来的时候,这个父辈带着全家乘着渔船逃出来的书生跪在许三多面前“大人,这必是前宋崖山海战逃散的宋军后代,他们每年祭祀祖先还朝着崖山方向磕头。”西元1279年,南宋最后的抵抗力量还剩下二十万人,他们汇聚在广东新会崖山,靠海缚舟为营做最后的抵抗,大约两万五千元军,主要是北方汉族伪军在张弘范带领下追上这只宋军,两方在海岸线上殊死搏杀。
三月十九日,丞相陆秀夫背着八岁的小皇帝赵昺跳海殉国,宋军大崩溃。大将张世杰、苏刘义带余部斩断大索突围,从此再不见于史册。史恒远先父一样是国破后带着全家浮海,那一年这位主事才四岁,他不停的给许三多磕头“大人啊,这些宋人去国万里,已经六百多年了,敢请大人无论如何带他们回家。”
书生就是书生,许三多在海图上量了量崖山到山口洋的距离,明明五千里都不到,他拉住史恒远的手“起来吧,一个都不会少,咱们带他们回家。”
船队要在三发耽搁一段时间,然后再发汶莱。多了两千多遗民还有数千女子要运回国,这次出行没这个准备,运输船一趟还跑不完。水兵们并没有怨言,早几年谁不是被镇守府这么一船一船拉回去的。大伙还特意派了几队人分散在村子里帮村民搬家,多少教村民学几句常用国语。山口洋这个素丹很乖顺,他手下直属武力还没三发那个苏莱曼一半多。琉球使者一过来,人家马上送上价值两万多圆的贡品。这样的素丹才是好素丹嘛,双方约定每年琉球人过来收三千圆的税,用金砂或者檀香木、象牙这类的珍品冲抵。
七月初,一条信报船给许三多带来大消息。萨摩藩已经搞明白每年过来劫掠的是琉球人,而且他们知道就是台湾镇守府。长崎町里萨摩的消息很多,他们正在长崎和九州的诸位大名、各家海商频繁联系,看样子是要租借一批海船出海打仗。今年萨摩藩出了件大事,藩里的第二代大名岛津光久年初正式退位。岛津家这位二代目实在活的太长了,其他藩差不多都已经传到第四代,他这个家主一当就是四十多年。
日本的政治结构里有一个著名的二元制度,前一代藩主经常会因为名声、得罪德川幕府等各种原因宣布退隐或者出家,在死前就把位子让给下一代,这样会形成新老两代大名同时控制藩内事务的局面。这位岛津光久(72岁)是难得的因为年纪大隐退的,因为儿子们都死得差不多了,他直接把位子让给孙子岛津纲贵。按照幕府的体制,新任大名要去江户参勤交代(注三),这次岛津家罕见的新老两代一起去江户,长崎情报站初步判断,岛津家这是去找幕府要一张讨伐令。
实际上1637年,德川家的三代将军家光发布过大令,把琉球国正式封给萨摩藩。只不过后来大清国崛起后,萨摩怕琉球的事情被清国发现,殖民步子往后退了半步。理论上在日本国内,萨摩出兵琉球是不需要将军家许可的,那是他们家自己的内政,不过萨摩藩和江户的关系实在太糟糕,他们提前去汇报只不过是先做个报备,免得将来幕府拿这事挑错再来降他们家封。既然都去要讨伐令了,那两边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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