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爵士,很荣幸能在这遇到您。”
走到大厅门口脱帽行鞠躬礼的是一位老年绅士约翰霍布伦(sirjohnhoublon),和客人一样,他也有准男爵的头衔而且同样是花钱买的。
对面的爵士年轻的令人发指,他穿着合体的礼服,也在摘帽行礼。
“能在这里遇到您,真是万分荣幸。”
眼下正是伦敦城里议论纷纷的时候,为了避嫌,两位城里的风云人物特意躲到这个离伦敦30英里远的庄园里,进行这次被后世认为充满阴谋和卖国的会面。
临时充当主人的霍布伦是苏格兰人,他是叱咤伦敦商界近30年的大腕,也是针线街(threadneedlestreet,伦敦金融城发源地)真正风云人物。
对面年轻人身份更复杂些,他既是琉球国驻欧洲的大使、驻不列颠的大使、哈德逊湾公司(注一)董事、东印度公司董事,同时也是国王威廉三世和玛丽二世(英国此时是夫妻双国王)的朋友、国务顾问,一个在伦敦商人眼里影响力极大的外国人,甚至比法王路易十四对伦敦商人还要重要些。
借给两位聚会庄园的主人罗伯特哈利同样是位大人物,他是下议院的议员,据说还是下一任议长的有力竞争者,再过些年这位议长会受封牛津伯爵,他是另一件历史大事件的主角。
按照英国人习惯,见面是不能说正事的,大家先聊天增加感情,时间不定。
霍布伦先生心里装着事情,这个闲聊只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就进行不下去了,老先生很快说出自己的疑虑“有一位您和我共同的朋友提醒我,您对即将成立的这家银行充满兴趣,那么您希望怎么参与呢?”
刘浩天看着对面这个脸已经胖的走形,身上发出一股股恶臭的夷人,脸上露出笑容“非常有兴趣,不过我只对投资赚钱有兴趣,没有兴趣参与太多日常工作,您知道我很忙,经常要往返伦敦和大陆之间。”
怎么会没兴趣呢,这家拟名英格兰的银行从成立起就有发行纸币权利,很快它会变成英国实际上的中央银行,百年后它正式有了英国央行的名分,几百年后它仍然是英国唯一的央行。
他有一个别的银行找不到的大客户——从今年起直到刘浩天穿的那一天,再也没有倒闭过的英国王室和政府。
英格兰银行、英国海军和英国人领先世界的科技发展,大概是英国成为日不落帝国最大的三根支柱。
因为希望走的更远一些,刘浩天并不希望和英国本土的商人们产生太大分歧,他开出自己的价码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和相对应的董事会席位,同时不谋求总裁和行长两个职务。
小刘大人举起手中的酒杯“您知道,作为一个外国人,过度的权利是有害的。我只需要担任副总裁就可以,我以后的琉球王国代理人都只谋求这个职务。”
他估计这正是约翰霍布伦爵士最担心的事情。
琉球人能表这个态让霍布伦爵士多少放下些心思,特许银行这件事已经在伦敦商人圈子里传遍,按照威廉三世和商人代表彼得森(illiaetern,苏格兰人,商务条款拟定人)的约定,这家银行将筹集120万磅资金,同时国王允许银行发行不多于这个数字的纸币。
这笔钱要长期借给政府。政府同意年息8,并支付每年4000镑管理费。
对威廉三世来说,这个银行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为政府筹集军费,漫长的大同盟战争(1688—1697)已经把国库里最后一个便士榨干,没有钱他的仗打不下去了。
“谢谢您,爵士,您真的很了解不列颠人。”
约翰霍布伦举杯和对面的琉球人轻碰了一下“如果是这样,我想针线街上的商人会感到安心一些。另外,我还有个小问题。”
得到第一个答案的夷人并不满足,他希望琉球人再让一步,以他这几天和商人们的沟通,他认为分配120万英镑股金压力不大,他希望琉球人把占比再压低些,这样英国商人之间匹配利益更方便。
哪怕占比10霍布伦都觉得太高,因为出资最多的两位国王也只承诺各出资三万磅,按照他的估计,最终这家股份银行股东会超过一千人,股份越分散股东给管理层的压力越小,他这个内定的行长将来权利才会更大。
真够无耻,还好老子留了一手。刘浩天看着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老家伙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昨天晚些时候,我已经觐见过国王陛下,陛下非常认可我的建议,他觉得股本150万磅更合理些,请您看看国王的诏书吧。”
威廉三世当然希望股金越大越好,反正这些钱都是要借给他打仗的。不客气的说,威廉是荷兰人,将来等他死了英国会怎么样和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这笔政府长期债务年限高达50年,到时候已经好几任国王凉凉了。
英国人脸色变了变“威尔逊爵士,跳过所有商人单独去谈判商务条款,您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太友好。”
就许你耍鸡贼吗?小刘大人无奈的摊摊手“霍布伦爵士,您说的恰恰相反,我非常尊重行业规则,也非常珍视针线街上所有商人的友谊。”
他停下来冷冷的看了对面大胖子一眼“如果不是为了和大家的友谊,我完全可以单独借两百万磅给国王,那才是真正伤害诸位。”
这话多少有些吹牛了,从台北来的洲际大船每四年到伦敦一次,这些年来一共3条船给刘浩天送来欧洲资本金价值近60万磅(192万琉球两)的金子和价值50万磅的货物。
因为第二趟来了两船,超过当年和东印度公司的协议,所以双方签署了新的补充协议,琉球送到伦敦的货物有一半要交给东印度公司代理销售。
除了这些代理产品利润低些,刘浩天还要把货物离台价格乘一倍的钱还给通商司,这些钱会变成海量的机器、技工、书籍、火炮和白银运回台北,剩下的钱才是留在欧洲的创业基金。
这份钱又分两部分——财务司有留底的国家欧洲基金和王浩用骨瓷,以后还有珍珠给穿越客留下的私人基金。
这两笔钱去掉留学生和各地公使馆、代办处开支,目前已经升值到167万英磅(534万琉球两或742万圆龙洋)。除了部分现金,还有三家公司(东印度公司、哈德逊湾公司、皇家非洲贸易公司)股票,借给国王的短期战争借款(利息从15—25不等),在伦敦、伯明翰、利兹和曼彻斯特四地购买的地皮,以及少量在阿姆斯特丹的投资。
眼下小刘大人不可能拿得出百万英磅现款,除非等到今年出发的琉球洲际大船开到伦敦,那时候如果把货全部拍卖掉没准真能凑得出来。
这家伙真是富可敌国啊,霍布伦看着对面这个外国人,自己做了一辈子生意只存下不到七万磅身家,对面这个年轻人开口就百万英磅。
“那么如您所愿吧。如果15个点话您需要准备225万磅,剩下的将在针线街分配。”
资本主义是钱说话的世界,老爵士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对面这个外国人。
后者正在对着他微笑“谢谢你,我想我们的配合会很愉快,我会非常支持您的工作,顺便说一下,我会用大龙金支付全部股金。”
琉球国的金币是半两(1863克,95—96),正好处在英国畿尼金币(825克92)和五畿尼金币之间,金融市场按照大小称呼为中金币或者按图案叫大龙金,已经成为伦敦和阿姆斯特丹金融市场上的标准货币,虽然流通量并不算很大。
刘浩天也乐于把金子花出去。这几年,欧洲有超过七成的国家卷入大同盟战争,仗打到现在各国财政全部濒临崩溃,市场上只有金子最值钱,连银子都不行!
伦敦市场前几年的金银比一直在1畿尼金币兑换21到216先令银币之间(115到155),今年比率已经变成28先令(金银比价1:20),这比例前所未闻,这时候卖金子等于白赚三成多。
小刘大人已经派特使搭船去台北,他希望尽量调金子到欧洲换银,只汇率就赚三成多,比什么生意都好做。
有个预防针要打给霍布伦,按照李stevenn和王浩两位交叉记忆搜索,大同盟战争的最后阶段西欧有一次经济衰退,实际上这次伪第一次世界大战,越打规模越小也是因为大家把积蓄打光,实在打不动了。到时候欧洲的不动产和股票会有一次快速探底。
“如果英格兰银行后面公开发行股票的话,可能我还会在股票市场再购买一些。”
刘浩天答应英国人,他会控制最高购买份额在20以内,或者就算超过比例,他也同意只持有15的表决权,等公司董事会成立后,他会专门写一个备忘录提交给董事会。
双方都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大家跑一趟乡下还算值得,这时候主人才出来露面,邀请两位贵客参加宴会。
“非常抱歉,今晚马尔巴罗伯爵(注二)有个私人聚会,我必须赶回去参加。”
刘浩天谢绝了主人的邀请,他必须赶回伦敦,玛丽二世应该年底就要升天,威廉三世也没几年好活了,这以后英国将是安妮女王的时代。
到那时候这位被威廉打入冷宫的将军会变成国内炙手可热的第一人,这时候提前烧烧冷灶,比到时候再去排队交朋友效果好的多。
刘浩天现在最遗憾的,就是当年他来英国的时候年纪还小,没能在光荣革命里捞到最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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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厅令我暂时不想干,按计划今年有去伦敦的遣英使。如果大人手头有人顶替的话,我想去欧洲。”
因为要在萨摩开一个新厅,王浩想把程顺则放出去做一任厅令。级别虽然和小程现在一样高,但在本部干过再到地方任过职,以后小程的路能走得更扎实些。
没想到自己的良苦用心人家不领情,一直很恭顺的小程提了一个王浩没想到的去处。
“大人,您知道属下在闽浙学过儒学,现在又跟在大人身边这么久,多少学到些大人治国的法子,我希望能去欧罗巴看看,看看您推崇备至的夷人国家到底什么样子,他们怎么治理国家。”
小程这次申请很坚决,隐隐透的意思官不官的无所谓,自己要多看看这世界,寻找自己心目里的真理。
既然人家这么坚决,王浩也没再拦着,这位和方司观挺像的,都有一颗追求大道的心,也没什么腐儒做派,如果磨练出来将来能成大器的。
正好刘浩天去欧洲一晃已经八年,后面怎么也要有人接他,与其到时候临时抱佛脚,不如派人去泰西边学边接,王浩痛快允了程顺则。
“宠文,你已而立之年,此去欧罗巴,再回来怕是年已不惑。一去数万里,怕你不能全孝道了。”
程泰祚已经年近古稀,这两年一直处于半退休状态,王浩并不知道另一世这位琉球儒学中兴者今年春天已经去世,这一世活得比较精彩,老大人虽说身体不算好,可一直还活得有滋有味的。
程顺则(16631737),字宠文,程氏二代创始人。此公前半生默默无闻,越是活到后面,见识越广博越融会贯通。小程先是以外交司司官同知身份驻欧十年,其间在刘浩天种出的树上结下丰富果实,这位琉球外交官将来会扛着一堆欧洲的伯爵、子爵回国。
‘公于欧罗巴,每政事外手不摘卷,著《古希腊与古罗马史鉴》,《逻辑学》,《何为中世纪》,皇皇巨著四百余万字,开西学一脉。’
从欧洲归国,程顺则接下一个正在闹叛乱的镇守府,五年时间内连消带打不但内乱平息,还顺势建出一个经济大省,给家族挣了一顶侯爵(世袭罔替)的帽子,当时已经被世人盛赞‘今王’(王阳明)。
六十岁后,程顺则谢绝一切官职,亲手参与创建西贡大学堂,任学堂大祭酒,不数年,西贡大学堂已经成为和清华大学堂一样的顶尖学府。
1730年,程顺则出版了一本薄薄的册子《今儒》。
这本书重新定义了儒学,给了儒家一套参与新时代的理论基础,也给当时浮躁不安的国内政治一套审视自己,重新构建社会关系的理论基础。
程先生离世的时候,得到一个单字“文”的谥号,号‘程文公’,这大概是一个传统中国文人能够得到的最高褒扬。私下里,新儒学派尊称他‘程圣’。
又过了数十年,国内进入两党执政时代,这位西学启蒙人之一,传奇般的被保守党当做精神领袖,精神食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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